岸本美绪〈序〉《明清交替与江南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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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岸本美緒,〈序〉《明清交替七江南社會：17世紀中國。秩序問題》（東京：東京大學出版會，1999年）本書是以江南地方社會為焦點，論述中國在1644年明清交替前後百餘年間社會變動的論文集。其中雖然包含若干我個人最近新完成的文章，但主要還是發表於1986年以來的論文彙集。如果說我最早的論文集《清代中國①物價七經濟變動》（研文出版，1997）可算作經濟史方面的話，那麽這本書可說是屬於社會史的範疇，雖然這顯示了十幾年間我所關心課題的變化。但是經濟史也好，社會史也罷，我基本的興趣實際上並未有太大改變。在前書中所收錄1978年的論文中，我曾表達了這樣的

2、旨趣：我並不是要「將當時社會經濟上的各種變化，諸如土地累積、商品生產、農村手工業的展開等課題，直接與高度抽象化的發展階段論及經濟結構論連繫起來」討論，而是試圖檢討「造成了對每個土地所有者、生译•者而言，當時社會經濟上的各種變化變成爲可能，或者更加有利，或者不可避免等具體的經濟背景」。這是前書整騁上我所關心的問題。而在本書中，我所關注的焦點，也不是把晚明社會中別具特色的各種現象，諸如陽明學的盛行、鄉紳統治、民變等，放在發展階段論的大框架騁系中討論其近代性或侷限性，而是要具體地瞭解當時人們為何採取如此的行動、怎樣的狀況促使人們朝向這個方向運作

3、等。然而，在前書中，我因為是以當時□本明清史學界很少研究的物價方面為切入點，所以投注了大部份的心力於物價資料的蒐集，並經由對這些資料的整理來探究歷史真相。相對於此，明末清初江南地方社會的激烈變動，是戰後口本明清史研究中一直以來重要的焦點之一，陽明學、鄉紳勢力、民變等課題，均己累積了相當的研究成果。因此，本書寫作的重心，與其說是個別事實的發現（當然，我希望本書多多少少能提出些有價值的發現），不如說是就明末清初江南地方社會向來己廣為人注意的現象加以重新解釋，以解開研究史上的膠著狀態，並試圖整合性說明各種現象之全貌。特別是第一、二、三章為研究史

4、的再檢討，爭議性較人，又因為與80年代以來在口本明清史研究中一直廣受矚目的所謂「地域社會論」有關，自發表之初即受到種種方法上的批評與討論。以這些批評為泉源，作者從中得到的新知，將在其後各章中予以適當的表述，但我仍然想藉本書序文，嘗試重新冋顧我個人的基本方向在研究史上具有怎樣的特色、以及這些方向究竟從何而來等問題。碰巧，1999年初，在東京學藝大學，我有一個向學生們講述有關「地域社會論」的機會，當時除了我個人的研究範圍外，也試著以簡單直接的方法表達我相關的想法。現在進一步把當時內容作若干補充修正於下，且容我以此作為本書序言。口本的明清史研究

5、中，以「地域社會論」一詞，用來表示一個方法上的觀點而被開始使用，己經是十多年前的事。至於其開始的契機，誠如經常被提到的，是在1981年名古屋大學東洋史研究室主辦，以「地域社會的觀點一地域社會與領導階層」為題的研討會。當時我也參加了那一次的研討會，感覺到一種觸及核心的議題被提了出來。然而對我而言，會中與其說問題已被徹底地解決，倒不如說留下一個未來必須思考的模糊的課題。其後幾次在我所發表的論文當中，為了冋答上述課題，而使用這個研討會中深具意義的「地域社會論」一語，以描述我個人的想法。結果，卻出乎意料地被視為「地域社會論」的「代表性論者」。然而

6、仔細深省，我的作法是否將1981年研討會所具有的豐富延伸性的內涵加以了限制，真或是將之扭曲了呢？對此我深感惶恐不安。關於被視為「地域社會論」的諸多研究及其內容方面（其中也包括對使用此一詞彙表示懷疑意見的論者），因為己經有相當多的討論，所以不打算多此一舉表達我個人的見解。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行拜讀相關文獻（可能的話不僅是介紹性、評論性的文章，也包括實證性的論著），自行歸納岀自C的看法。在這裡，我想以自省的心情，思索自C何以、以及如何對「地域社會論」的方法抱持著關心的問題。試想，研究者被某種方法吸引的過程，與其說這個方法從一開始就具有「正當」

7、確實的證據或理論，不如說是對該個人而言，首先有一種不自覺的契合感。而我個人的情況，並不僅僅是在「地域社會論」方面，其他方面也是如此。閱讀他人的論文覺得有趣，在爬梳史料、寫作論文之際，從中自然而然地產生喜好與傾向，然而這些究竟是什麼？當初往往自C也無法瞭解，直到遭受他人的指責與批評後，才開始注意自C的偏頗，經過仔細審慎的反省與研究，才有意識地使自己的「方法」具騁化。現在的我究竟該稱為那一範疇的學者？或許會被歸類為抽象性「方法論」的類型，但學生時代的我，是一個對梅涅克（F.Meinecke）所著《歷史主義之成立》一書卷頭格言所說「個鵠非筆墨所

8、能窮盡」深感共嗚的「個騁實證派」，對抽象化的「方法論」，毋寧有抗拒或疏離之感。成為研究者以後，才發現「方法論」並不是什麼在自身之外限制自C的框架，而是將個人思考歷程以及思考方法的基礎公諸於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