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人类学：历史学还是人类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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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历史人类学：史学还是人类学？周秋良胡鸿保（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社会学系北京100872）摘要：历史人类学是一个包含多种不同研究方式和研究传统的概念，既有史学的历史人类学，也有人类学的历史人类学，这一分类虽有时难免有些勉强，但可以使我们避免一些可能制造混乱的误解。在此基础上，学者们也能更自觉地面对不同的学术传统，能更有效地发展史学和人类学之间的“亲缘”关系。关键词：历史人类学新社会文化史历史民族志绕口令常常提出令人迷惑的问题，但正是本文标题这样一个绕口令式的问题，近年来出乎意料地吸引了国内众多学人的智

2、力投资。本文的目的并非想要做一个非此即彼或亦此亦彼的选择，也不想把问题的讨论推向一个更加复杂的状况；毋宁说，我们更加关注的是历史人类学的不同形态，或者说是那些被冠以历史人类学名称的知识块茎之间的界限、缝隙、逾越与互动。本文既涉及史学与人类学汇合这一全球性知识运动的基本过程，也涉及在此背景下中国学者的某些具有地方性知识色彩的命题，所以从不太严格的意义上来说，本文既是历史的，又是人类学的。但是，我们的分析范围仅限于这一争论的知识依据，从而排除对非认知性因素的探究，所以我们不去关心国内学者执著于这一问题是否与话

3、语权的争夺有关（在历史人类学研究中，到底是人类学家说了算，还是史学家说了算）、是否与我国学术体制有关，尽管这些分析可能同样重要、同样引人入胜。我们说这一争论有些出乎意料，是因为在历史人类学较中国远为发达的法、英、美等国学术界，该问题并未如此纠缠人心。在国内关于历史人类学的讨论中，虽然更多学者关注的是史学和人类学关联的方式和途径（张小军，2003；胡鸿保、陆煜，2003；彭兆荣，2004a,b；桑兵，2005）；但与此同时，一些学者主要从单一学科的发展脉络出发来分析历史人类学的性质，从而强调其史学特征（仲伟

4、民，2005；侯杰，2005）、或者是人类学特征（符太浩，2003）。与这些讨论相关，本文将阐明现有的历史人类学是进行时的历史人类学，也是复数形式的历史人类学，从而将历史人类学定位于一个开放的场域。一、作为史学的历史人类学对于探讨历史人类学的国内历史学者来说，最重要的文本恐怕要数安德烈·比尔吉埃尔（1989，p229-260），其次是保罗·利科（1992）和彼得·伯克（2000）。关于比尔吉埃尔的解读，我们要强调三个方面：（1）该文论述的是作为一种研究方式（或者可以转述为研究范式）的历史人类学，对于其中提

5、出的历史人类学的定义应该放到其全文语境中来理解；（2）该文刊于勒高夫等主编的《新史学》，与该书其它诸篇之间的互文关系对于理解其观点非常重要；（3）“新史学”、比尔吉埃尔所定义的历史人类学与其它形式的“史学的历史人类学”之间的关系也值得注意。比尔吉埃尔首先强调的是日常生活史与实证史-事件史-国家史之间的紧张关系，但是，对日常生活史和“历史习惯性层次”的研究并不等同于历史人类学，史学家应该采用一定的①方法，根据历史材料“揭示演进的趋势和逻辑”，这一研究途径和方式能够超越对事件的关注，“导致一种人类学思考的产生

6、”（1989，p236-237）。在这里，人类学对于史学的启示①在这里，作者并未强调人类学的田野工作，他举的例子恰是被通常认为与此相反的统计方法。1②在于：利用研究者与研究对象之间的文化距离，摆脱官方神话，“以建立所研究社会的逻辑系统”（1989，p237-238）。作者所强调的文化距离与总体性研究视角正与人类学的基本品③性达成契合。所以，至少在比尔吉埃尔以及法国的新史学家们看来，人类学提供给史学的并非是方法，而是启示了一种新的研究范式（侯杰，2005）；人类学贡献的不是走向田野的腿脚，而是可以提出问题、

7、规划研究方案、穿透历史尘埃的头脑；历史人类学并非仅仅是将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方法运用于历史研究，更遑论“之所以进行田野考察，是为了更好地解读文献”（仲伟民，2005）了。在这个问题上，保罗·利科的阐述更为明晰。他以勒高夫的《为了另一个中世纪》为例，从三个方面说明这一经典之作的人类学特征：这是一种以区别感为基础的人类学；“也是一种对主题有所选择的人类学：时间和劳动，劳动和价值体系，雅文化和俗文化，注重日常生活”；但是，当勒高夫从民俗文化中发掘出被长期埋灭、压抑、被视为非法的与雅文化对立的内容时，“才尤其表现出人

8、类学家的特点”（1992，p86-89）。毫无疑问，历史人类学从对象、内容到研究策略无不具有人类学的特征，反而“具体说明这种新史学仍然是历史，却是一个较为棘手的任务”（利科，1992，p89-90）。也正是在作为研究范式的意义上，比尔吉埃尔所阐述的历史人类学与《新史学》的其它各章之间形成了一种非常强有力的互文关系。作为一种研究范式的历史人类学之所以被视为史学的一场新革命，正是由于它在强调历史研究的人类学品性的基础上，在研究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