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羿神话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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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2年11月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Nov.,2002第31卷第6期JournalofShaanxiNormalUniversity(SocialScience)Vo1.31No.6■周秦汉唐文化研究后羿神话新解张文安(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陕西西安710062)摘要:20世纪中国神话学研究存在两大弊病:一是在进化论理论支配下视神话为人类早期历史的写影,视神话创作为野蛮人的专利品;二是神话解释上滥用清儒开创的音韵训诂之学。我们认为研究中国神话理应用中国文化来解释中国神话,而把域外文化仅作为启发和参考。语音文字不

2、可不注意,但应禁绝无边无际的任意通转。只有这样,中国神话学研究才能走上健康发展的道路。战国时期形成的“羿杀凿齿”“、羿射十日”神话及汉代出现的“嫦娥奔月”神话都是几个文化因素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人为综合而成的,根本不存在一个“神话历史化”的过程,支配20世纪神话学者研究工作的理论和方法是值得认真反思的。关键词:后羿神话;进化论;训诂学中图分类号:I2761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5293(2002)06-0058-0620世纪中国神话学研究主要是在进化论和疑古思潮支配下进行的。这一点在后羿神话研究1中表现得尤为突出。茅盾

3、用当时英国进化论人类学家安德鲁·朗格的神话理论考察中国神话,认为“在历史初期,这个羿一定是民间艳称的半神的英雄‘;妻洛嫔’一定也是羿神话中的一件恋爱故事,正和海勾力士一样。后世史家将这神话的羿来历史化,就成为尧之臣的羿,再变而为有穷后羿了”[1](P104)。疑古论者杨宽的考证认为“后羿为东夷后土之神”[2](P367),当时神话学界几乎普遍认为中国神话曾经历过一个历史化过程,所以顾颉刚竟从后羿故事中辨别出神话与史话两种成分来,他说“:我们以为羿去百艰是原始的神话,而尧任羿是晚出的人话”[3](P222)。这些学者着眼点不同,却

4、得出一致的结论:后羿是原始神话中的人物,他经过了一个“神话历史化”的过程,才成为历史传说人物。然而这一结论与中国历史实际是相违背的,支配他们研究工作的理论和方法也是值得认真反思的。“后羿”一名见于《尚书·虞夏书》中的《五子之歌》:太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德,黎民咸贰。乃盘游无度,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穷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厥弟五人御其母以从,须于洛之氵内。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今传《五子之歌》尽管是后人拼凑的作品,但司马迁在《史记·夏本纪》写道“:夏后帝启崩,子帝太康立。帝太康失国,昆弟五人,须于洛氵内,作《五子之歌》”

5、。《夏本纪》作于伪古文出现之前,司马迁所见必是真古文。司马迁述太康失国省去了后羿之名,然而后羿的事迹在《左传》襄公四年有可靠记载:魏绛曰“:⋯⋯《夏训》有之曰‘:有穷后羿⋯⋯”公曰“:后羿何如?”对曰“:昔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钅且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兽。弃武罗、伯因、熊髡、图,而用寒浞。寒浞,伯明氏之谗子弟也。伯明后寒弃之,夷羿收之,信而使之,使为己相。浞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愚弄其收稿日期:2002-06-16作者简介:张文安(1968—),男,陕西周至人,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讲师,历史学博

6、士研究生。58民而虞羿于田,树之诈慝以取其国家,外内咸服。羿犹不悛,将归自田,家众杀而亨(烹)之,以食其子。其子不忍食诸,死于穷门。靡奔有鬲氏。浞因羿室,生浇及,恃其谗慝诈伪而不得于民。使浇用师,灭斟灌及斟寻氏。处浇于过,处于戈。靡自有鬲氏,收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少康灭浇于过,后杼灭于戈。有穷由是遂亡,失人故也。昔周辛甲之为太史也,命百官,官箴王阕。于《虞人之箴》曰‘:茫茫禹迹,画为九州,经启九道。民有寝庙,兽有茂草,各有攸处,德用不扰。在帝夷羿,冒于原兽,忘其国恤,而思其牡。武不可重,用不恢于夏家。兽臣司原,敢告仆夫。《

7、虞箴》如是,可不惩乎?”后羿不但灭过夏国,据《左传》昭公二十八年一条传说,他还灭过后夔之国。“昔有仍氏生女,黑真黑而甚美,光可以鉴,名曰玄妻,乐正后夔取之,生伯封,实有豕心,贪婪无厌,忿无期,谓之封豕。有穷后羿灭之,夔是以不祀”。由上述文献得知,后羿作为夏史上的一个人物,乘夏德方衰之际,因夏民以代夏政。又因不修民事,而淫于原兽,用奸人寒浞,终像象太康一样,得国后旋又失国。这段历史成为后世沉痛的教训,早在周朝,太史辛甲为了“官箴王阕”,还作了《虞人之箴》,用“武不可重,用不恢于夏家”的教训警告王者。《五子之歌》所载“有穷后羿因民弗

8、忍,距于河”正是当时历史事件的真实反映。《尚书·多士》“:惟殷先人,有册有典”,这一史事很有可能保留在“有册有典”的殷王室史书中,因而周代掌管国家历史档案的太史辛甲才能因史传而作《虞箴》。东周以后,王室不振,史官奔散四方,从前王室史官掌管的历史也随之流传于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