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境”中的动物政治：一场想象的维多利亚社会变革_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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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２３年２月阴山学刊Ｆｅｂ．２０２３第３６卷第１期ＹＩＮＳＨＡＮＡＣＡＤＥＭＩＣＪＯＵＲＮＡＬＶｏｌ．３６Ｎｏ．１“奇境”中的动物政治：一场想象的维多利亚社会变革∗１２苏冰，苏南（１．泰山学院外国语学院，山东泰安２７１０２３；２．威斯敏斯特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英国伦敦ＨＡＩ３ＴＰ）摘要：英国维多利亚时期，由于自由主义思潮、洛克牧养权观念以及皇家防止虐待动物协会的倡导，动物权利和动物主体性的意识随着国民教育深刻地影响了社会大众。在爱丽丝梦游的“奇境”世界里，英国儿童作家卡罗尔一方面通过饮食政治消解了人类中心主义，另一方面构建了“奇境”动物从不合作到反抗贵族皇权的政治领域。但是，“奇境”只是卡罗尔不满社会现状，为改良社会而想象的一场变革实验，由于他本人保守主义的政治立场和对下层社会（动物）“非理性”的恐惧，注定了这次变革只是一场梦境。关键词：奇境；动物政治；维多利亚时代；人类中心主义中图分类号：Ｉ１０６.８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４－１８６９（２０２３）０１－００５４－０６DOI:10.13388/j.cnki.ysaj.2023.01.017英国维多利亚时期，人与动物的关系一直是自来指导儿童遵守自由规范，教育儿童培养诚实、勤劳由主义话语体系的主题。１８２４年英国皇家防止虐的良好品德。正如科斯莱特（Ｃｏｓｓｌｅｔｔ）所言，１９世纪待动物协会（ＲＳＰＣＡ）成立，这也是世界上历史最久儿童文学中，动物像人一样讲话，这类动物故事常常［２］的动物福利组织。该组织的使命是“通过一切合法强化动物的教育功能。其中，１８６５年刘易斯·卡手段，预防虐待、鼓励仁慈、减轻所有动物的痛苦，”罗尔（ＬｅｗｉｓＣａｒｒｏｌｌ）出版《爱丽丝梦游奇境》（后文［３］组织要求公民将家畜看作是一种感性的抑或理性的简称《奇境》或“奇境”）是该时期儿童文学的经典对象，将动物置于与人等同地位的关系，这种关系是之作。《奇境》对动物的描写与他人作品截然不①对动物主体性的认同，福柯（Ｆｏｕｃａｕｌｔ）称之“牧养同，卡罗尔让“奇境”动物教爱丽丝破坏以人类为权”，“为了拯救羊群，牧羊人忍辱负重，甚至牺牲自中心的政治权力关系和传统的人与动物之间的等级己也在所不惜，牧人对羊群的拯救充满着一种一贯制度，并且拒绝承认爱丽丝高于它们的权力地位，甚［１］的、个体化的和终极的仁慈”。无论从功能还是至挑战她作为人的主体身份。人类中心主义认为，从目的来看，牧养权基本上是一种人对动物行善、向动物就是动物，可以用之教孩子遵守家族里的长幼善的善意权力，即人对动物看护、照看和引领的善尊卑和社会规范，但绝不会取代人的地位，“奇境”行。的动物却拥有替代性主体性的政治力量，“呼吁人从１７世纪晚期的约翰·洛克（ＪｏｈｎＬｏｃｋｅ）开类成为动物，而不是让动物放弃重要的控制权，长期［４］始，一直持续到１９世纪，动物的某些特点被人们用以来这被错误地认为是人类独享的权力”。这∗收稿日期：２０２１－０９－０６基金项目：山东省社科普及项目“兔子洞里的秘密———刘易斯·卡罗尔的儿童世界”、２０２０年度校级重大科研和标志性科研成果培育项目“史地文化典籍翻译”。作者简介：苏冰（１９７０－），男，山东新泰人，泰山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翻译、跨文化交流、英美文化等研究。苏南（１９９８－），女，山东泰安人，英国威斯敏斯特大学媒体与传播学院硕士生，主要从事文化传播、跨文化交流研究。①该时期儿童作家莎拉·特里默（ＳａｒａｈＴｒｉｍｍｅｒ）的《罗宾斯的历史》（ＴｈｅＨｉｓｔｏｒｙｏｆｔｈｅＲｏｂｉｎｓ）和查尔斯·金斯利（ＣｈａｒｌｅｓＫｉｎｇｓｌｅｙ）的《水孩子》（Ｗａｔｅｒ－Ｂａｂｉｅｓ）等作品充满家长式说教，强化人与动物之间阶级和物种的差异。５４

1样，动物作为非常规的主体性拥有颠覆“奇境”中的１８６９）和《仁慈邦》（ＢａｎｄｏｆＭｅｒｃｙ，１８７９）。《动物世非民主政治制度的权力。因此，《奇境》批判了传统界》的创刊号重印了安吉拉·伯德特·库茨（Ａｎｇｅｌａ的自由主义的牧养权观念。ＢｕｒｄｅｔｔＣｏｕｔｔｓ）写给“所有从事各种教育的教师、教育委员会主席和国家教育委员会”的一封信：一、从动物的牧养权到主体性采取计划鲜明地教育儿童对动物的人道原则，在《关于教育的一些思考》（１６９３）中，洛克自诩并能掌握动物的身体机能、治疗方法和对人的价值。为动物权利的倡导者，认为动物在培养儿童主体性如果善待动物，我证明，不过度劳累它们，将它们养上起着重要作用，善待动物可以帮助儿童学会善待在干净和宽敞的马厩中，精心地喂养它们，温柔地对［７］７他人，儿童“从摇篮中”应该学会“对有知觉的生物待它们，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和更大的价值。友好”。善待动物的同时，还要教会儿童欣赏文学安吉拉还将动物权利与儿童的行为培养联系起作品中动物的品德和魅力，这有利于培养儿童成为来：“自从我将动物权利的主题引入学校以来，我发好公民。但是，洛克并未认识到动物的主体性，他认现孩子们的生活变得轻松，彼此之间更加温和友［７］１１为动物只是“儿童主体性的补充”，他把牧养动物看善”。由此看来，在维多利亚时代，动物权利与［５］９１作儿童教育的投入，是牧养人的财产，所以洛克国民教育，尤其儿童教育直接相关，人们对动物主体关于善待动物的建议，只是一种儿童教育策略，并不性的认识随着国民教育深刻地影响社会大众。同是对动物的真正尊重，善待动物的目的只是为了产时，借助动物对公民进行适当的教育，动物能获得更生更高的利益：多的来自政府的保护政策，使更多的作家加深了对这无非是人们爱自己的权利、利益，人们自然而动物主体性的认识，儿童文学作品涌现出大量经典然地要做的，就是防止那些动物被伤害或互相伤害，的动物形象。而这些动物仅仅为人们的享乐和财富而劳苦工作。二、“奇境”动物的饮食政治：人类中心主义的消解人们照顾动物，不是出于对动物的爱，而是对他自己［５］３２８的爱以及动物给他带来的利益。１８６０年左右，教育和民主成为维多利亚社会全洛克“牧养权”观念反映了人类对动物权利的民热衷谈论的话题，两年后，卡罗尔修订《爱丽丝漫认知尚处于初级阶段：动物为人类的“享乐”和“财游奇境》，１８６５年该书出版。小说的教育主题表现富”去做工，因此，人类应该好好对待他们。这种动在两个方面。一方面，小说关注维多利亚的学校教物权利观在洛克的教育观中得到了体现，人类用动育，例如《奇境》第十章中，素甲龟要求爱丽丝背诵物教育儿童去保护财产，并培养他们成为尊重私有点什么东西，“这些动物老是那么喜欢命令人，老让财产和遵守社会规约的公民。这样，动物成为构建人背书，”爱丽丝想，“我还不如马上回学校去［３］１０３社会和谐的基础。在洛克眼中，动物主体性仍制约呢”；另一方面，“奇境”的教育不同于维多利亚在人类中心主义的社会架构之内。他认为，儿童一时期中产阶级对儿童道德修养的重视，而是充满对旦成年，就会拒绝承认动物的主体性。尽管儿童应传统道德的嘲弄和挑战，例如素甲龟插嘴说道：“要该肯定动物的主体性，但儿童必须与动物的某些本是你不能一边背一边解释，那么背这些胡说八道的性保持距离，例如非理性、本能、无克制和贪食。因东西有什么用？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乱七八糟的东西［３］１０５此，洛克的动物观认为，动物只能在虚构的文学领域了”。中才能不被视为财产，才能展现它们的主体性，儿童以达尔文进化论为代表的新思潮颠覆性地撼动文学应该将动物的主体性纳入书写范畴。了基督教有关上帝与世间众生的关系，但是持保守洛克之后直到１９世纪中叶，儿童文学中的动物主义立场的卡罗尔对进化论持强烈的怀疑态度，形象逐渐引起读者的关注，动物形象成为儿童教育“维多利亚时代中期的儿童教育受到进化论的影的重要素材，但这些素材侧重于牧养权和私人财产响，而进化论则假定文明是从动物到人类的渐进运的保护。１８４５年，英国国家教育协会“同意教师在动，而（《奇境》）小说则使得爱丽丝的行为更像动［８］课堂教学中灌输善待动物的理念，要求学校图书馆物”。令人困惑的是，“奇境”中物种似乎出现“逆［６］收藏相关内容的书籍”，这样动物权利纳入了学进化”的趋势。第六章《小猪和胡椒》中穿着制服的校教育的内容范畴。到１９世纪中叶，ＲＳＰＣＡ创办蛙、鱼仆人似乎从原始淤泥中走出来；公爵夫人的小了两本教育的期刊：《动物世界》（ＡｎｉｍａｌＷｏｒｌｄ，孩被不停地拍打，结果从人变成了猪。这样，保守主５５

2［１１］义的卡罗尔通过“奇境”的“逆进化”挑战了达尔文育体系，为维多利亚学校教育注入新鲜的血液。的进化论。爱丽丝来自上流社会，接受过传统的自由主义按照进化论，从动物变成文明人类需要儿童学教育，涉及她所学过的课程或者教育时，爱丽丝通常习并遵守社会规范，但“奇境”动物却教爱丽丝破坏对她所掌握的知识十分自豪。但是，当她面对“奇社会规范和等级制度，拒绝承认人类主体地位，具有境”动物，她的学识表现是失败的，似乎她学过的课去人类中心主义的特征。对动物（鸽子）来说，假如程知识往往是完全没用的或者错误的。这使她难人（小姑娘）要是吃蛋的话，“她们也是一种蛇……堪，“她又坐了下来，双手掩住了脸，不知道什么时［３］５７［３］１０４你是姑娘还是蛇，对我都一样”。候才会恢复正常”，她的主体性遭到挫败，开始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尤其女孩子，必须遵守餐抛掉曾自诩的人的优越感，一边审视自己的主体地桌礼仪，“奇境”中的爱丽丝所接受的教育也总是伴位，一边审视动物的主体地位。在“泪水之潭”场景随进食而发生的。与地上世界不同的是，爱丽丝的中，她用《拉丁语法》中学会的法语句子“我的猫在每次进食都引起她的体形变化，无论是变高还是变哪儿？”她又怕伤害了这个可怜的小动物的感情，赶矮，都使她丧失人的特征，引起“我是谁”的关于自快说：“请原谅我！我忘了你不喜欢猫。”这冒犯了我身份的迷惘。爱丽丝所食用的食物是“非人类食旁边的老鼠。老鼠回答：“如果你是我，你爱猫［３］３０用的物质”，这些食物不但使爱丽丝的身体变大或吗？”变小，还会产生特有的情感反应，从而挑战了维多利老鼠的回答提醒了爱丽丝想象自己用猫的视角［９］亚时期自由主义以人为中心的观念。“奇境”食审视她与家中宠物猫黛娜的关系。当她发现自己受物解构了动物与人类的等级关系，“随着人、食物与到动物的驱使，甚至被白兔命令做事时，她眼中的动动物之间的交换、共享，三者分别重构并形成新的社物权力甚至高于自己。“这真奇怪，”爱丽丝说着，［１０］５０７会定位和相互关系”。“给一只兔子跑腿，我看下一步就该轮到黛娜使唤［３］４０每次饮食之后，爱丽丝的身体变化超出了她的我了”。从白兔对她发布命令后，爱丽丝开始想常识，使她对原来地上世界的权力关系产生质疑，不象她要是处于黛娜的地位会怎么样，卡罗尔颠倒了得不从动物视角审视地下世界———“奇境”。爱丽动物和人类的地位，提醒读者尝试从动物的视角审丝掉进兔子洞，她先来到一个大厅，在这儿她喝完标视世界。着“喝了我”瓶子中的液体后，身体缩小了，可以穿实际上，“奇境”动物对地上世界家养动物（猫过“老鼠洞”一般大的通道，这时候，她的视角中的和狗）的恐惧暗示了它们对人类豢养动物的排斥，东西变大。爱丽丝吃掉标有“吃了我”的盒子里的并呼吁人们（爱丽丝）用替代性的动物视角来看待东西，身体变高，有９英尺高，视角的改变使她发出它们。爱丽丝已然认识到地上家养动物和“奇境”“我是谁”的疑问：动物的不同：地上动物必须服从人类，而“奇境”动我早晨起来时是不是还是我自己，我想起来了，物则截然相反。爱丽丝自语：“不过，假如黛娜像这早晨就觉得有点不对头。但是，要是我不是自己的样使唤人的话，他们不会让它继续待在家里［３］２６［３］４０话，那么我能是谁呢，唉！这可真是个谜啊！了”。小说中，爱丽丝的地上宠物猫黛娜是一只爱丽丝之问“我是谁”是对维多利亚自由主义雌猫，暗示卡罗尔对维多利亚时代父权制的排斥，因话语和学校教育的质疑和超越。尽管她试图知道自为维多利亚时代文化中，雌猫隐喻女权主义者或其［３］２７［１２］己是否“还记得曾学过的所有知识”，但乘法、地他“非同寻常”的女性。爱丽丝来自地上世界，知理和诗歌却使她失望。当她尝试背诵艾萨克·沃茨道人类不可能服从动物（黛娜是家养宠物，不会成（ＩｓａａｃＷａｔｔｓ）的流行诗《力戒懒惰贪玩》（Ａｇａｉｎｓｔ为主人），爱丽丝幻想着人与动物发生权力倒置的ＩｄｌｅｎｅｓｓａｎｄＭｉｓｃｈｉｅｆ）时，她却背诵成了有关懒惰、情形：食欲和其他的另一首诗。①爱丽丝将沃茨的“勤劳于是她就想象那种情景：“‘爱丽丝小姐，快来蜜蜂”背诵成“鳄鱼”，这种“象征的转换”说明了卡我这儿，准备去散步，’‘我马上就来，保姆！可是在罗尔要将“他者”纳入刻板的维多利亚自由主义教黛娜回来之前，我还得看着老鼠洞，不许老鼠出①艾萨克·沃茨（ＩｓａａｃＷａｔｔｓ）１６７４年生于英国南安普顿一个基督教家庭里，被推崇为“圣诗之父”。１７１５年创作《力戒懒惰贪玩》，这是一首教化小朋友珍惜时间、勤劳上进的诗歌，该诗在维多利亚时代曾广为传唱。５６

3［３］４０来’”。不再像初入“奇境”那样把“喝我”的小瓶中的液体妮娜·奥尔巴赫（ＮｉｎａＡｕｅｒｂａｃｈ）认为：“爱丽一口吞下，而是“小心地咬咬这块蘑菇，又咬咬那块丝通过幻想暗示自己的思想实际上融入了黛娜的身蘑菇，因此她一会儿长高，一会缩小，最后终于使自［３］５８体中，她想象自己以宠物猫的视角去挑战猫主人的己恢复了正常的高度了”。“奇境”中的爱丽丝［１３］主体地位”。她想到，“我现在这样一点儿的小东学会了接受差异而不是改变差异。［３］４０西，真厌烦极了”。于是她又拿出另一杯饮料，地上世界的教育使爱丽丝建构了人的主体性，这会让她的身体变大。爱丽丝知道，如果动物可以但“奇境”动物却以“非人类中心主义”的观点教育改变其主体地位，她也可以改变，因为主体地位的改爱丽丝，消解了爱丽丝的主体性，打破了通过牧养权变能提高“奇境”中的权力地位。迈克尔·帕里建构的人与动物的阶层结构。爱丽丝通过“奇境的斯·李（ＭｉｃｈａｅｌＰａｒｉｓｈＬｅｅ）提出，爱丽丝向老鼠介饮食之旅”体验并熟悉了“奇境”的社会差异，她的绍黛娜有助于她“在‘奇境’的生物圈中获得权力”，动物观也随之改变。卡罗尔将动物主体性置于教［１０］５０３黛娜会使“奇境”中的其他动物恐惧。育、动物权利和牧养权的自由主义话语体系之外，消“毛毛虫的建议”场景中，爱丽丝吃了蘑菇后，解了维多利亚时期自由主义所倡导的“人类中心主［３］５６“脖子就像是矗立在绿色海洋中的高树干”，这义”。是另一个完全相反的视野范畴。然而几分钟后，她三、“奇境”的动物政治：从不合作到反抗又迷失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一个……我是一［３］５７个……”为了证明爱丽丝是蛇，鸽子要求：“好，爱丽丝掉进兔子洞，标志着她进入了动物世界，［３］５７你是什么？我看得出你正想编谎哩！”爱丽丝的这是另一个政治领域。爱丽丝参与了“奇境”中的回应有些犹豫，她知道地上世界的物种结构在“奇公共活动，其中，“会议式赛跑”“王后的槌场”和“审境”中并不存在：“‘我———我是一个小女孩，’爱丽判”三个特定场景是受爱丽丝控制的荒谬的政治领［３］５７丝拿不准地说”。爱丽丝与鸽子的对话使她看域。第一个场景中，渡渡鸟提出“让我们变干的最［３］３３到了构成人与动物之间的差异性和相似性之间的细佳方法是会议式的赛跑”。比赛一开始，动物微差别，她发现“一个身份，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判“谁想开始就开始，谁想停下就停下，所以，要知道［１４］４７［３］２４断的依据只是视角的不同”。“奇境”的物种和这场比赛的结束是不容易的”。“会议”是人专社会的等级结构极不稳定，鸽子的诘问使爱丽丝的属的政治和社会活动方式，渡渡鸟使用“会议式”表视角产生改变。“奇境”动物不断向爱丽丝发出挑明“奇境”动物渴望参加政治活动，但它们的“非理战，以判断人与动物之间差异的构成：据鸽子说，如性”使之难以实现。丹尼尔·比沃纳（ＤａｎｉｅｌＢｉｖｏ⁃果女孩们吃鸡蛋，那她们的确是蛇。鸽子犯了三段ｎａ）认为，维多利亚时代的“会议”是一个贬义词，旨论中“中项不周延”的错误，这种荒谬的推理方式，在讽刺那些欺骗选民以某种方式投票的各级委员瓦解了爱丽丝对人与动物之间差异性的理解，破坏会，“会议式赛跑”表现了动物因追求激进的平等而［１６］了语言的权威性，而语言的权威性是人类优越性的导致的社会秩序混乱。爱丽丝觉得这个赛跑很标志。“荒谬”，但渡渡鸟一厢情愿地表示“大家都赢了，都［３］３５德里达（Ｄｅｒｒｉｄａ）提出“动物故我在”，即人对动必须有奖品”，暗示这是人人都参与的民主形物思维的肯定是判断人与动物伦理关系的必要条式。这样，“奇境”动物的政治领域中的逻辑和秩序件，可以引起人类的伦理回应。德里达解释说：“我随着渡渡鸟的提议轰然崩塌。“奇境”动物试图建经常问自己，为了看看我是谁———我是谁？当我被立一个更加平等的政治生态，但爱丽丝却感到“奇动物沉默的目光，比如说看到一只猫的眼睛盯着自境”中的民主难以实现，爱丽丝眼中，动物的民主进己的赤身裸体时，与偷窥邻居的隐私相比，猫的目光程是荒谬的、无理性的。［１５］是更能引起我思考的食物”。这种令人思考的食“会议式赛跑”表现了“奇境”中民主政治的“非物（猫的目光）作为抽象的饮食方式，它使人的主体理性”特征，王后的“槌球比赛”则揭露了贵族特权性感受到了来自动物的压力。鸽子所谓“你是一条的滥用和政治的不平等。爱丽丝认为这场比赛是不蛇”的结论使爱丽丝陷入身份的迷茫，她要使长高公平的，且“令人困惑”，尤其是由于“所有东西都还［３］８４的身体恢复正常，她已经学会了饮食的道德规范，因活着”。确实，将活的动物用于比赛揭示了上流为她学会了尊重“他者”，从“他者”的视角思考，她社会奴役动物参与体育比赛的非人道行为，批判了５７

4贵族阶层利用动物进行消遣的荒谬现象。①表着她不断增强的力量，而法庭上陪审团的混乱无在比赛过程中，尽管爱丽丝试图使赛场上的动序标志着动物因“非理性”而无法进入政治领域。物工具化，但它们却使比赛无法进行下去：佐伊·雅克（ＺｏｅＪａｑｕｅｓ）辩称，尽管“卡罗尔使爱丽起初，爱丽丝很难摆弄红鹤，后来总算很成功地丝在‘奇境’的路上遇到了许多来自动物自主性的把红鹤的身子舒服地夹在胳膊底下，红鹤的腿垂在挑战”，爱丽丝的“个人追求仍然是试图保持人的主［１４］５３下面。可是，当她好不容易把红鹤的脖子弄直，准备体性的完整”。通过挑战自由主义的主体性，爱用它的头去打那个刺猬时，红鹤却把脖子扭上来，用丽丝获得了颠覆社会等级制的权力；获得权力后，爱奇怪的表情看着爱丽丝的脸，惹得爱丽丝大声笑了。丽丝认识到社会秩序的重要性，重又压制动物“非她只得把红鹤的头按下去，当她准备再一次打球的理性”的自主性。“疯狂茶会”中的“疯帽匠”是社会时候，恼火地发现刺猬已经展开了身子爬走了。此“非理性”的代表。大卫·戴尔（ＤａｖｉｄＤａｙ）认为外，把刺猬球打过去的路上总有一些土坎或小沟，躬“疯帽匠”的原型是英国作家查尔斯·金斯利腰做球门的士兵常常站起来走到球场的其他地方（ＫｉｎｇｓｌｅｙＣ．），他是剑桥的基督教社会主义者、牧去。爱丽丝不久就得出结论：这确实是一个非常困师，写了很多有社会意识的小说，他在《奥尔顿·洛［３］８４难的游戏。克》（１８５０）等小说中生动地描绘了服装行业中工人火烈鸟和刺猬的“不合作”是动物反抗意识的阶级的苦难生活，使他们认识到工业革命给人类带觉醒，证明了“槌球”这一场文明社会的游戏因动物来的悲剧性后果，从而唤醒了工人阶级的反抗意［１７］的参与变得荒谬、野蛮，也导致比赛无法顺利进行。识。但是，作为保守主义的卡罗尔难以接受，因使用动物参加比赛，以及红皇后不时地下达“处决为卡罗尔担心，社会一旦成为像“疯帽匠”那样缺乏令”，槌球比赛变成了怪诞而荒谬的贵族消遣活动，理性和规范性的自由主体，就如脱缰的野马，社会秩谴责了政治和社会领域中动物的客体化倾向。序荡然无存，社会动荡随之而来。红皇后是贵族与王权的化身。虽然贵族常被看四、结论作文明的代表，是公众心仪和追逐的对象，卡罗尔对贵族阶层的态度则是嗤之以鼻。爱丽丝一遇见红皇维多利亚时期，人与动物的关系深受英国自由后和她的近臣，内心想的是：“为什么，毕竟它们只主义和洛克牧养权观念的影响，除了儿童文学中的［３］８５是一副纸牌。我不用害怕它们！”受“奇境”动物动物形象拥有一定程度的主体性，现实社会中动物的影响，爱丽丝认识到红皇后滥用君主权力的荒谬，权利并未得到有效保护。在卡罗尔创造的“奇境”红皇后动不动就下令“砍掉她的头”，爱丽丝则用世界，动物拒绝接受人的主体性地位，打破了通过牧［３］８５“荒谬”予以回应。维多利亚时期的自由教育迫养权建构的人与动物的阶层结构，动物拥有与人平使人们将皇权内化，但是“奇境”动物教育爱丽丝拒等的地位。更为重要的是，“奇境”动物认识到贵族绝接受这种权力，拒绝承认“奇境”中的君主制，谴特权和政治的不公平，试图建立一个民主平等的责王权继承的荒谬。“奇境”政治。然而，保守主义立场的卡罗尔害怕动“爱丽丝走回柴郡猫那儿时……刽子手、国王物的“非理性”会使“奇境”社会陷入无序和混乱，最和红皇后正在激烈地辩论”，听完后，爱丽丝只是后，深受自由主义影响的爱丽丝恢复人的主体性，她［３］８８说：“这猫是公爵夫人的，你们最好去问她”，这重又利用人的自主权颠覆和平息了“奇境”的混乱。样她将动物（柴郡猫）的身份重新归属于家庭财产，“奇境”的动物政治反映了卡罗尔能清醒地认识到但是这种归属是徒劳的，柴郡猫有凭空出现和消失维多利亚社会的阶级和社会矛盾，他渴望社会变革，的能力，只有猫头没有身体，柴郡猫的这种状态，表然而他本人保守主义立场使他的“变革”只是某种明它不受自由主义等级制的约束。爱丽丝一进入法程度的有序革新，而不是彻底的、颠覆性的社会革庭，意识到“奇境”的动物政治超出了地上世界的政命。因此，“奇境”的动物政治只是卡罗尔不满社会治逻辑，她渴望将理性和秩序带入政治领域，因此她现状、进行社会变革而想象的一场试验，由于他本人几次颠覆法庭，以平息混乱。她不断变大的身材代的政治立场和对下层社会（动物）“非理性”的恐惧，①凯瑟琳·布莱克在《娱乐、游戏和比赛：刘易斯·卡罗尔的文学作品》中强调，卡罗尔强烈批判动物参与游戏，认为这有违动物伦理。５８

5决定了这场试验只是一场梦境。Ｃｅｎｔｕｒｙ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２０１４（６８）：５０７．［１１］ＥＬＩＺＡＢＥＴＨＭ，ＳＵＲＲＩＤＧＥ．ＴｈｅＥｍｐｉｒｅＢｉｔｅｓＢａｃｋ：〔参考文献〕ＴｈｅＲａｃｉａｌｉｚｅｄＣｒｏｃｏｄｉｌｅｏｆｔｈｅＮｉｎｅｔｅｅｎｔｈＣｅｎｔｕｒｙ［Ｍ］／／ＶｉｃｔｏｒｉａｎＡｎｉｍａｌＤｒｅａｍｓ：ＲｅｐｒｅｓｅｎｔａｔｉｏｎｓｏｆＡｎｉｍａｌｓｉｎ［１］莫伟民．权力拯救灵魂？福柯牧领权力思想探析［Ｊ］．复Ｖｉｃｔｏｒｉａｎ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ａｎｄＣｕｌｔｕｒｅ，ｅｄｉｔｅｄｂｙＤｅｂｏｒａｈ旦学报（社会科学版），２０１１（５）：４１－４８．ＤｅｎｅｎｈｏｌｚＭｏｒｓｅａｎｄＭａｒｔｉｎＡ．Ｄａｎａｈａｙ．Ａｓｈｇａｔｅ，［２］ＣＯＳＳＬＥＴＴ．ＴａｌｋｉｎｇＡｎｉｍａｌｓｉｎＢｒｉｔｉｓｈＣｈｉｌｄｒｅｎ’ｓＦｉｃｔｉｏｎ，２００７：２５５．１７８６－１９１４［Ｍ］．Ａｓｈｇａｔｅ，２００６：２３．［１２］ＲＩＴＶＯ．ＴｈｅＡｎｉｍａｌＥｓｔａｔｅ：ＴｈｅＥｎｇｌｉｓｈａｎｄＯｔｈｅｒＣｒｅａ⁃［３］ＣＡＲＲＯＬＬ．Ａｌｉｃｅ’ｓＡｄｖｅｎｔｕｒｅｓｉｎＷｏｎｄｅｒｌａｎｄ［Ｍ］．ｔｕｒｅｓｉｎｔｈｅＶｉｃｔｏｒｉａｎＡｇｅ［Ｍ］．ＨａｒｖａｒｄＵＰ，１９８７：２２－Ｂｒｏａｄｖｉｅｗ，２０００．２３．［４］ＭＡＳＳＵＭＩ．ＷｈａｔＡｎｉｍａｌｓＴｅａｃｈＵｓａｂｏｕｔＰｏｌｉｔｉｃｓ［Ｍ］．［１３］ＡＵＥＲＢＡＣＨ．ＡｌｉｃｅａｎｄＷｏｎｄｅｒｌａｎｄ：ＡＣｕｒｉｏｕｓＣｈｉｌｄＤｕｋｅＵＰ，２０１４：５２．［Ｊ］．ＶｉｃｔｏｒｉａｎＳｔｕｄｉｅｓ，１９７３（１７）：３１．［５］ＬＯＣＫＥ．ＳｏｍｅＴｈｏｕｇｈｔｓＣｏｎｃｅｒｎｉｎｇ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ａｎｄＯｆｔｈｅ［１４］ＪＡＱＵＥＳＺ．Ｃｈｉｌｄｒｅｎ’ｓ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ａｎｄｔｈｅＰｏｓｔｈｕｍａｎ：Ａｎ⁃ＣｏｎｄｕｃｔｏｆｔｈｅＵｎｄｅｒｓｔａｎｄｉｎｇ［Ｍ］．ＥｄｉｔｅｄｂｙＲｕｔｈＷ．ｉｍａｌｓ，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Ｃｙｂｏｒｇ［Ｍ］．Ｒｏｕｔｌｅｄｇｅ，２０１５．ＧｒａｎｔａｎｄＮａｔｈａｎＴａｒｃｏｖ．Ｈａｃｋｅｔｔ，１９９６．［１５］ＪＡＣＱＵＥＳＤ．ＴｈｅＡｎｉｍａｌＴｈａｔＴｈｅｒｅｆｏｒｅＩＡｍ［Ｍ］．［６］ＭＯＳＳ．ＶａｌｉａｎｔＣｒｕｓａｄｅ：ＴｈｅＨｉｓｔｏｒｙｏｆｔｈｅＲ．Ｓ．Ｐ．Ｃ．ＡＴｒａｎｓｌａｔｅｄｂｙＤａｖｉｄＷｉｌｌｓ．ＦｏｒｄｈａｍＵＰ，２００８：１１．［Ｍ］．Ｃａｓｓｅｌｌ，１９６１：１９７．［１６］ＢＩＶＯＮＡ．ＡｌｉｃｅｔｈｅＣｈｉｌｄ－ＩｍｐｅｒｉａｌｉｓｔａｎｄｔｈｅＧａｍｅｓｏｆ［７］ＣＯＵＴＴＳＢ．Ｓｙｓｔｅｍａｔｉｃ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ｆｏｒｔｈｅＨｕｍａｎｅＴｒｅａｔ⁃Ｗｏｎｄｅｒｌａｎｄ［Ｊ］．ＮｉｎｅｔｅｅｎｔｈＣｅｎｔｕｒｙ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１９８６ｍｅｎｔｏｆＡｎｉｍａｌｓ［Ｊ］．ＡｎｉｍａｌＷｏｒｌｄ，１８６９（１）．（４１）：１４７．［８］ＳＴＲＡＬＥＹ．ＯｆＢｅａｓｔｓａｎｄＢｏｙｓ：Ｋｉｎｇｓｌｅｙ，Ｓｐｅｎｃｅｒ，ａｎｄ［１７］ＤＡＹ．Ａｌｉｃｅ’ｓＡｄｖｅｎｔｕｒｅｓｉｎＷｏｎｄｅｒｌａｎｄＤｅｃｏｄｅｄ：ＴｈｅｔｈｅＴｈｅｏｒｙｏｆＲｅｃａｐｉｔｕｌａｔｉｏｎ［Ｊ］．ＶｉｃｔｏｒｉａｎＳｔｕｄｉｅｓ，２００７ＦｕｌｌＴｅｘｔｏｆＬｅｗｉｓＣａｒｒｏｌｌ’ｓＮｏｖｅｌｗｉｔｈｉｔｓＭａｎｙＨｉｄｄｅｎ（４９）：５８３－６０９．ＭｅａｎｉｎｇｓＲｅｖｅａｌｅｄ［Ｍ］．ＤｏｕｂｌｅｄａｙＣａｎａｄａ，２０１５：１９２－［９］ＢＥＮＮＥＴＴ．ＶｉｂｒａｎｔＭａｔｔｅｒ：Ａ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ＥｃｏｌｏｇｙｏｆＴｈｉｎｇｓ２２６．［Ｍ］．ＤｕｋｅＵＰ，２０１０：ｉｘ．［１０］ＰＡＲＩＳＨ．ＥａｔｉｎｇＴｈｉｎｇｓ：Ｆｏｏｄ，Ａｎｉｍａｌｓ，ａｎｄＯｔｈｅｒＬｉｆｅ〔责任编辑常芳芳〕ＦｏｒｍｓｉｎＬｅｗｉｓＣａｒｒｏｌｌ’ｓＡｌｉｃｅＢｏｏｋｓ［Ｊ］．Ｎｉｎｅｔｅｅｎｔｈ－ＡｎｉｍａｌＰｏｌｉｔｉｃｓｉｎＷｏｎｄｅｒｌａｎｄ：ＴｈｅＳｏｃｉａｌＩｍａｇｉｎａｒｙｉｎＶｉｃｔｏｒｉａｎＰｅｒｉｏｄ１２ＳＵＢｉｎｇ，ＳＵＮａｎ（１．ＦｏｒｅｉｇｎＬａｎｇｕａｇｅＳｃｈｏｏｌ，Ｔａｉｓｈａｎ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Ｔａｉａｎ２７１０２３；２．ＳｃｈｏｏｌｏｆＭｅｄｉａａｎｄＣｏｍｍｕｎｉｃａｔｉｏｎ，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ｏｆＷｅｓｔｍｉｎｓｔｅｒ，ＬｏｎｄｏｎＨＡＩ３ＴＰ）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ＩｎＶｉｃｔｏｒｉａｎＥｎｇｌａｎｄ，ｄｕｅｔｏｔｈｅｌｉｂｅｒａｌｉｓｍ，Ｌｏｃｋｅ’ｓｃｏｎｃｅｐｔｏｆａｎｉｍａｌｈｕｓｂａｎｄｒｙａｎｄｔｈｅａｄｖｏｃａ⁃ｃｙｏｆｔｈｅＲｏｙａｌＳｏｃｉｅｔｙｆｏｒｔｈｅＰｒｅｖｅｎｔｉｏｎｏｆＣｒｕｅｌｔｙｔｏＡｎｉｍａｌｓ，ｐｅｏｐｌｅ’ｓｕｎｄｅｒｓｔａｎｄｉｎｇｏｆａｎｉｍａｌｒｉｇｈｔｓａｎｄａｎｉ⁃ｍａｌｓｕｂｊｅｃｔｉｖｉｔｙｄｅｅｐｌｙ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ｄｔｈｅｐｕｂｌｉｃａｌｏｎｇｗｉｔｈｎａｔｉｏｎａｌ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ＩｎＡｌｉｃｅ’ｓｄｒｅａｍｌａｎｄ，ｏｎｔｈｅｏｎｅｈａｎｄ，Ｃａｒｒｏｌｌｄｉｓｐｅｌｌｅｄａｎｔｈｒｏｐｏｃｅｎｔｒｉｓｍｔｈｒｏｕｇｈｄｉｅｔｐｏｌｉｔｉｃｓ，ｏｎｔｈｅｏｔｈｅｒｈａｎｄ，ｈｅｃｏｎｓｔｒｕｃｔｅｄａｎｉｍａｌｐｏｌｉｔｉｃｓｆｒｏｍｎｏｎ－ｃｏｏｐｅｒａｔｉｎｇｔｏｒｅｓｉｓｔｉｎｇａｒｉｓｔｏｃｒａｔｉｃｉｍｐｅｒｉａｌｐｏｗｅｒ．Ｈｏｗｅｖｅｒ，“ｗｏｎｄｅｒｌａｎｄ”ｉｓｊｕｓｔａｎｅｘｐｅｒｉｍｅｎｔｔｈａｔＣａｒｒｏｌｌｉｍａｇｉｎｅｄｆｏｒｓｏｃｉａｌｃｈａｎｇｅｂｅｃａｕｓｅｏｆｈｉｓｃｏｎｓｅｒｖａｔｉｖｅｐｏｌｉｔｉｃａｌｓｔａｎｃｅａｎｄｈｉｓｆｅａｒｏｆ“ｉｒｒａｔｉｏｎａｌｉｔｙ”ｏｆｔｈｅｌｏｗｅｒｃｌａｓｓ（ａｎｉｍａｌｓ），ｗｈｉｃｈｄｏｏｍｅｄｔｈｉｓｅｘｐｅｒｉｍｅｎｔｔｏｂｅｊｕｓｔａｄｒｅａｍ．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ｗｏｎｄｅｒｌａｎｄ；ａｎｉｍａｌｐｏｌｉｔｉｃｓ；Ｖｉｃｔｏｒｉａｎ；ａｎｔｈｒｏｐｏｃｅｎｔｒｉｓｍ５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