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父亲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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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给父亲的礼物在文杰印象里，母亲这个词，对他来说概念是很模糊的。母亲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甚至连张遗像都没留下。从小文杰就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没有工作，最初是在村子里务农，后来为了文杰能上好一点的学校，就用所有积蓄兑下了镇上小学附近的一个食杂店。靠着食杂店的收入供文学上学。小的时候，父亲是他的骄傲。父亲会吹口琴，会变戏法，会讲好多好多的故事。每当他带着小伙伴到店里来玩，父亲都会拿出奶油冰棍招待大家。他常常看到别的孩子跟父母来店里，想要几块糖，都得跟父母恳求半天，有的甚至满地打滚的苦恼，挨了父母的训斥却什么也不给买。文杰的零食永远比别人多，衣服永远比别人新，玩具永远比别人高级。他听惯了别的

2、孩子对他说：“我爸要是像你爸这么好该多好啊！”慢慢大了起来，父亲的形象在他心目中变得没那么高大了。他甚至在日记中写：“我讨厌有这样的爸爸。”父亲终日叨念的都是柴米油盐的琐事，终日穿着那件发黄的白背心，终日蹋着那双脏兮兮的破拖鞋。他讨厌父亲一躺下就鼾声大起，讨厌父亲每天就给他几块零花钱还得一遍遍嘱咐“揣好了，别丢了”。年少叛逆的那几年，他甚至一个月都不跟父亲说上几句话。初三那年，他在中考前模拟考试中的了全年级第一名。父亲去学校开家长会，他回到家时看到父亲字条上歪七扭八的字迹：“饭在锅里，吃完早点写作业。”在他那时看来，父亲的话总是这类说了跟没说一样的废话。父亲回来的时候看上去特别高兴，进

3、门就拍着他的肩头告诉他，老师在家长会上点名表扬了他，之后有开始唠叨有他这样争气的儿子这辈子吃多少苦都值了。文杰听烦了，一扭肩膀甩开父亲的手，瞥了父亲一眼。只这一眼，让他大为光火。父亲还穿着那双破拖鞋，丑陋的灰指甲就那么露在外面，皲裂起皮的脚后跟上满是泥土，看一眼就心生恶心。他突然想到，父亲就是这副形象去学校参加家长会，坐在一群衣着得体的家长中间，当老师点他名字的时候，所有家长的目光都看向他这个邋遢的父亲！想到这些，文杰冲父亲吼道：“还好意思乐成那样，你看看你这窝囊的样子，幸亏我妈死得早，要是活着，她也早晚跟你离婚！”父亲的笑容瞬间冻结了，他抬起手似乎想打他一耳光，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哆哆

4、嗦嗦的转身进了屋。那一夜，文杰唯一一次没有听到父亲的鼾声。初中毕业的暑假，父亲当知青时候的战友来家里做客。父亲塞给他一些钱，让他出去玩一会，中午饿了一定买点东西吃。话没嘱咐完，文杰早就捧着篮球跑没了影。球打了没多久，父亲又让邻居家的孩子把他叫了回去。文杰一脸不耐烦进了家门，父亲目光闪烁的指着旧沙发上坐着的一对中年人对他说:“这是你的亲生父母，叫爸妈！”父亲从小教导要文杰懂礼貌，即便他事事都要逆着父亲，每当父亲介绍个长辈让他问好时，他还是都会问个好应景。可是这一次，文杰没有开口。是悲还是喜呢？这个邋遢的人，不是他的父亲，可是他却一直疼他爱他，即便他那样忤逆他，也不舍得动他一根指头。而那对

5、中年夫妇如今才热泪盈眶的前来与他相认。那个中年男人皮鞋锃亮，腰带上醒目的别着一个传呼机。那个女人，带着金项链，跟他小时候问起母亲长相时父亲描述的一样，“梳着一条黑亮的大辫子，像李铁梅似的”他们曾是同一所中学的同学，当年一同下乡插队来到这穷乡僻壤，后来两人偷偷恋爱有了他，又千方百计瞒着组织在老乡家生下他。两人平时都是最要求进步最积极的青年，双双得到上大学的名额，双双返成。后来知青都陆续离开，父亲受他们委托常去老乡家照顾他，却因为这个说不清身世的孩子，一辈子失去了返城的机会。别的战友工作的工作，上大学的上大学，都有了各自的好前程。父亲却在这穷乡僻壤间，守着这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辈子未娶。突如

6、其来的父子相认，让文杰一下子长大，他拒绝了迟来的亲情，永远留在了这个邋遢父亲的身边。他开始更加勤奋的读书，每次考了好成绩，父亲还是会拍着他肩头欣喜的唠叨不停。他却不在反感，他明白，父亲毕生庸碌，为的就是他能有个好前程。多年后，文杰成家立业，把父亲接到城市中一起生活。父亲老了，比从前更邋遢，依旧终日懒散的趿着拖鞋。文杰每晚给父亲洗脚，一次次用手量着这双趟过几十年艰辛的脚的尺寸。今年春天，文杰买了套更大的房子。装修的时候父亲多次嘱咐：“别花那么多钱铺些花里胡哨的地板，我看水泥地就挺好。”文杰知道，其实父亲老了，是怕滑倒。他还是按照妻子的意思铺地板，父亲看到了，却什么都没说。父亲节的时候，他

7、送了件特别的礼物给父亲——一双**牌防滑拖鞋。曾经那么厌恶父亲总穿拖鞋，现在才明白，趿着拖鞋走路，无非是父亲在几十年的辛劳中为自己留的唯一一点安逸。如今老了，却连穿拖鞋都怕滑倒。当父亲打开礼物时，唯一一次没嗔怪他乱花钱，唯一一次落泪。父亲用枯瘦的手背抹去泪水，像多年前一样，拍着他的肩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