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孔子的历史世界.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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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3l走向孔子的历史世界I李竞恒在这个“心灵鸡汤”大行其道的年代，谈《论语》，有时会沦为一个笑话。这不仅仅因为两干多年以来，《论语》的传播和研究已经蔚为；l士观，以传统朴学注解为代表的研究成果，早已堆积到了最高峰，几乎不可能再有超越的余地，更是在于，任何一个三家村学究，像模像样地大笔一挥，也能“著作”迭出，赢得叫好一片。一本稍微严肃的《论语》研究著作，也非常容易在铺天盖地的浓烈鸡汤味中被深深掩埋，最后与“鸡精浓汤”一起沉入到不断熬煮的鼎镬深渊。可是，任何一位对于传统经典、知识、思想史具备了严肃态度与责任感的人，必然肩有某种义务，必须捍卫这些知

2、识的严肃性。在最低限度上，至少能认识到，诸如《论语》一类的古书，不是拿来“防雾霾”的“空气净化器”，而是数千年流传下来的先秦文本，需要以一种自尊的态度去面对。在更为积极的意义上，则需要通过智识的方式，尝试对此类经典进行深入解读，同时面向我们当下的语境，化解“古今之争”，以正确的观念去回击错误的观念。我想，这是我们这个时代阅读、研究和理解《论语》的最佳方式。先谈谈书名，之所以口q“新刮”，自然与研究《论语》的“新”思路有关。晚清、民国时代以来，由于以甲骨文发现为代表古文字学的长足发展，金文、汉简、古印、封泥等研究取得了相当的新成果(裘锡圭：《古代

3、文史研究新倒探》)。以于省吾、陈直等先生为代表的“新证派”，便开始以甲骨文、金文订正先秦古籍的文字，“一直在学界享有盛誉”(刘钊：《古文字考释丛稿》)。李竞恒：复旦大学历史系博士，四Ji1师范大学巴蜀文化研究中心科研人员。124于省吾先生以出土新材料，先后做出了《尚书》、《易经》、《诸子》、《论语》的“新证”，取得了很多前人未获的新发现。这些新发现的前提，正是地下出土文字资料的重要意义所在。于省吾先生曾谈到，《论语》一书，看起来似乎是人人都容易理解的，但其实难度非常大。必须既跳出朱熹的注解，也跳出汉代经学家的解释；既尊重他们合理的观点，也具备“

4、疑古”而不盲从的态度，通过对古文字本身的形音义源流考察，自然就能有新的发现(于省吾：《论语新证》)。实际上，本书书名中的“新”，就与“新证派”意义上的“新”有联系，尝试通过地下出土文献、古文字资料、古音学等知识对《论语》进行研究。从晚清、民国以来，甲骨文为代表的古文字研究不断发展。20世纪70年代以来，马王堆汉墓、云梦秦简之后，先秦、秦汉古书大量出土。由于《论语》在两干多年的流传过程中，版本众多、传抄混乱，汉代的《齐论》版本甚至比现代人看到的《论语》多出《问王》、《知道》两篇，可见古书流传的讹杂程度。传世本《论语》的现代面貌，也决非今人想象中那

5、么理所当然。因此，运用这些早期古文字、文献材料来尽可能复原《论语》的原始面貌，就成为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因为《论语》的文字面貌，直接决定了现代人对孔子和早期儒家思想的理解状况。举几个例子来说。比如，《里仁》中有“君子怀刑”的说法，从汉代的经学到宋代的朱子等人，都认为这是孔子说君子要研究研究刑法，用刑法来治理社会。可是，通过大量古文字材料分析就会发现，实际其中的“刑”字只是“型”的另一种写法，先秦文献中很常见。“型”是模范、表率的意思，这句话就不能理解为君子整天在琢磨刑法，而是君子整天在琢磨怎么作出道德的表率。显然，新的研究成果更能符合孔子的思想

6、。又LL~tn，《公冶长》中，孔子说“粪土之墙”，现代人都认为“粪”是shit，所以感觉孔子在骂学生。但如果知道先秦文字中，“粪”字是扫除、扫地的意思，那么含义就变化了。在先秦语境中，孔子并没有侮辱学生的人格，孔子的意思其实是希望学生珍惜时间，光阴易逝，等到房子老得刷刷掉土那天，就不好修补了。再比如，《子路》中，孔子说“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一般都理解为孔子说，君子教化民众七年，就可以让他们去打仗了。但出土文献显示，早期写本中，125不是“即戎”，而是“节戎”，而且战国文字中“节”写作“即”很常见。这样，意思就完全反过来了，孔子不是叫大

7、家去打仗，而是说可以不打仗了。类似的例子，在《论语》中非常常见，如果没有古文字、出土文献的知识和眼光，只是拿着一本现代《论语》教材，反复诵读说孔子境界高，就是境界高，孔子喊你心怀刑法，也是境界高，孔子骂学生是粪便，也是境界高，孔子喊大家去打仗当炮灰，也是境界高，全是境界高，不愧是圣人啊。最终，这笑话只能熬成浓浓的心灵鸡汤，用以抵御雾霾的入侵。所以说，治《论语》，应该重视并强调出土文献的重要性。正如黄人二先生所说：“《论语》一书为两干多年来古今中外学者、士子、老妪、A＼JL诵读至熟之书，但真能了解清楚，以高标；隹要求者，古往今来，殆不出数人。而历

8、代相关著作，堪称汗牛充栋，以此为基础，站在巨人肩膀上，往前踏上一步都很困难。”因此“竹简出土文献必能再度贡献出它的参考价值”(黄人二：《战国楚简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