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清末知识人反满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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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论清末知识人的反满意识杨国强【摘要】清末的最后十年，一面是满人积久的贫困化和衰弱化牵动时论和策论，朝野纷纷筹议“八旗生计”；一面是知识人的反满意识勃勃然而起，用种族之辩唤出了一场共和革命。其间的不对称性便成为一种显然的历史矛盾。戊戌变法的失败，促成了中国士人群体的第一次整体分裂。于是而有一部分知识人以国家为名义脱幅于君权。十九世纪中叶以来中国社会外向的矛盾因之转为内卷。历史文化中的种姓意识和西潮引入的民族主义交汇于这个过程，为知识人引导下内卷的社会矛盾提供了一个可以承接众恶之所归的题目，排满因之而成思想潮流。然而历史文化中的种姓意识以古人

2、为源头，引入的民族主义以西人为源头，两者都不是当日中国内在的东西和真实的东西。因此反满意识在本质上是一种由观念派生观念，由观念支撑观念的的思想跳踉。其间的激烈曾经感染一时，而后来论史，则常常经不起究诘。　　清代以八旗得天下，然而从十八世纪到十九世纪，旗人生出的日趋“窘迫”〖〗《皇朝经世文编》,卷三十五。户政，舒赫德：《八旗开垦边地疏》便一直与清代的国计和户政相牵结，衍为积重的累世时病和一朝一朝的奏论与策论。因此，二十世纪初年朝廷行新政，局中人和局外人纷纷议论国事，督抚、都统、道府、京堂、翰林、御史，以及身在江湖而心存巍阙的旧式士人和新式士

3、人都在说“八旗生计”的“憔悴”和“可哀”，《清末筹备立宪档案史料》，中华书局1979年版，下册，页915—960。《杨度集》，湖南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页414。引出一片唏嘘之声。八旗中有蒙古和汉军，但八旗的主体则是被统括于这个制度里的满人。所以，这种积久而积重的时病正说明了二百六十多年满人的君权之后，是满族在整体上的贫弱和衰弱。贫弱和衰弱皆非强人，而且在当下会催激满汉之间已经静蛰的种族之辨。然而世路常常要走出推理之外，在当日的中国，与“八旗生计”之“憔悴”和“可哀”同时存在而交相对映的，却正是知识人中蓬蓬然而起的反满意识。前后十年之

4、间，这种反满意识引“黄帝魂”入“自由血”，用“大汉天声”牵出了一场共和革命。其间的激烈和壮烈都已刻进了那一段历史的过程里与意义里。但历史之可以理解本在于历史中自有因果。以满人在整体上的贫弱和衰弱为比照，则一时暴起的反满意识虽然不是一种相对称的东西。两者之间的矛盾凸出于这一段历史，于是读史和论史便不能不为矛盾溯源头与来路。〖BT3〗一八旗制度与满汉关系　八旗制度在《清史稿》里被归入“兵志”一类，然而这一制度由“出则为兵，入则为民”《清太宗实录》卷七，页5。而来，旗籍所包纳的其实是满旗的全部人口，因此满人无不自称旗人。蒙古八旗与汉军八旗与题旨

5、无涉，不在本文论列之内。　旗制是一道墙界。“以旗统人，即以旗统兵”，《八旗通志》二集，卷三十二，《兵制志》。用“统”的办法来串管人口，则圈出来的总是一个有限的空间。二百六十多年来，包纳于八旗制度里的满族，都是身在被统之中的人，也都是栖止和生聚于墙界之内的人。八旗以京师为根本，“亲王不得出京师三十里外”。叶恩：《上振贝子书》，《新民丛报》第十五期，1902年9月入仕的满人虽可远在四面八方，但解任之后皆须带着眷口“回旗”。所以督抚、两司、将军、都统，其子孙都在京城里生根结果。八旗中派出的部分称作“驻防”。驻防八旗布列于南北冲要之间，而“尤重都

6、会”《清史稿》中华书局1977年版三十九册，页1182。，于是墙界也随之而度带到了冲要和1 都会。《荆州驻防志》说：“康熙二十二年旗兵设防于此，虑兵民之杂列也，因中画其城，自南汜门东，迄远安门西，缭以长垣，高不及城者半，名曰界城，其东则将军以下各官及旗兵居之，迁官舍、民廛于界城西”。《荆州驻防志》，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页87。这种专门修起来的“长垣”阴隔了“兵民”，也阴隔了满汉，而驻防所到的地方必有“长垣”，由此划出的区域民间通称“满城”。“满城”由将军、都统、副都统、城守尉管，并有一套司法系统，“所在地方官不得而约束之”。《清末

7、筹备立宪档案史料》，中华书局1979年版，下册，页928。与国家官制里的督抚、司道、州县相比，显然是自成一派。旗籍既是真籍，“满城”里的人们遂长在不可自由移动之中。除了出仕以得官禄之外，皆“坐食兵粮”《杨度集》，页413，431。而不能自为生业。因此，左宗棠论八旗，曾通谓之“不习行商服贾之业，不知服田力穑之劳，不谙匠作工师之技，于世之所谓四民者，仅可名之为士，而农与工商无与也”，《光绪朝东华录》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一册，第一页，页总)405。他所说的“士”取自古义，主要是指兵。这些话显然不是好评。二百六十多年里，本来意义上的“兵食”在

8、八旗不能成兵之后变成了用国赋养一个民族。其不在常理之中是非常明显的。然而吃“兵食”的八旗不入农工商之界，汉族人口中的多数则因之而在整体上同满人离得很远。满城里的兵丁不守规矩的事虽有时而有，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