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文化中的太阳崇拜与太阴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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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方数据第6卷第2期清远职业技术学院学报V01．6。No．22013年4月JournalofQingyuanPolytechnicApr．2013中西文化中的太阳崇拜与太阴崇拜高秉江(华中科技大学哲学系湖北武汉430074)摘要：太阳崇拜是光崇拜的具体形式之一，与西方理性精神的形成有着内在的逻辑关系，西方文化中主要有阿顿崇拜和阿波罗崇拜及普罗米修斯传说以及赫拉克里特的火本论思想。中国文化以太阴崇拜为特征，女娲造人、后羿射日、夸父追日与文学艺术中的月亮崇拜共同体现了这一特征。关键词：太阳崇拜；太阴崇拜；阿波罗中图分类号：B01文献标识码：A西方文化的逻辑中心主义是在柏拉图日光喻及其源远流长的视觉中心主义传统中孕育成熟的，阿波罗崇拜与逻格斯中心主义存在着内在的逻辑关联，其中男性的理性、秩序、征服、一体化特征非常明显；而中国文化相比而言是一种太阴(月亮)崇拜为核心的文化，女性的柔和、审美、内敛、包容特征相对明显。中国文化总体上重直观体悟而轻逻辑数理，重人情意气而轻制度规则，少有主动出击扩张疆土，而多筑城挖池消极内守，民族性格重内敛而轻攻击，特别是宋以后中国的文化中心南移，文人情调对峙胡风悍勇，细腻婉约之风日盛，远古阳刚之气渐消，阴性特质更加明显。一太阳崇拜在最为直观的生活经验中，太阳的升降是白昼的开始和结束，阳光是最明显的光和热的来源，是一切生命的起源和维系生命存在的能量供给者。作为光明的源头和生命能量的基础，太阳一直在远古神话和宗教中被作为神来崇拜，“对太阳的崇拜是一种柏拉图式的崇拜方式。””怛远在柏拉图的阳光崇拜之前，几乎绝大多数远古文明都存在着太阳崇拜现象，而在古埃及、印度、希腊等文化中已经发展为比较系统化的对太阳神崇拜的宗教，公元前14世纪埃及的阿顿(Aten)崇拜和公元前7-4世纪希腊神话的阿波罗(Apollo)崇拜等。太阳神在古希腊叫阿波罗或赫利俄斯(Helios)，在古罗马叫索尔(S01)，在波斯和印度叫米特拉文覃编号：1674—4896(2013)02-0035-04(Mithra)，在闪族语中叫乌图(Utu)，在巴比伦叫沙玛什(Shamash，太阳和正义之神)。在所有这些太阳崇拜的古老文化中，太阳常常被认为等同于至高之神或者作为至高之神的基本特质(primeattribute)，太阳不仅是尘世的统治者，而且也是天国里的至高存在，它在诸多文化中取代了天神的位置，或者是天国至高存在者的显现或使者。它每天雄踞高空巡视俯察尘世，给予尘世以光明、热能以及时间和季节，太阳的光影变化是所有古老文化中时光移转的最普遍标记，埃及希腊众多神庙的门柱都利用不同季节日光照射的不同角度和深度来表达某种神秘的时间信息，在古代中国，日晷是最普遍的计时工具。太阳因为其光热成为生命与存在的赋予者，由于其光明澄澈而成为启明人心的智慧给予者，并因为其光线之直射和普照而成为正义和仁慈的源头，许多太阳神崇拜民族的君王自称为是太阳之子。美国东南部的印第安纳齐兹部族人(TheNatchezIndiansofthesoutheasternUnitedStates)，把他们的王叫做“大太阳”(GreatSun)，而把贵族们称为诸“太阳”(theSuns)。在远古的埃及神话中，太阳被称作为拉(Re或Ra)，它是众神中的主神，这个主神后来演变为一神阿顿，阿顿(Aten，也作Aton)是对古埃及古老的太阳神拉一哈拉克(Re—Horakhte)崇拜的提升和一神化。太阳神阿顿崇拜在阿曼霍特普三世(AmenhotepIII)统治时期开始流行，在其后继者阿收稿日期：2012-12-08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视觉中心主义的现象学研究”(10YJA720011)阶段性成果。作者简介：高秉江(1963-)，男，湖北宜昌人，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西方哲学。35 万方数据第2期高秉江中西文化中的太阳崇拜与太阴崇拜总第28期蒙霍特普四世(Akhenateniv)时期，阿顿成为埃及国教的核心神(thecentralgodofEgyptianstatereli—gio．)和唯一神，阿蒙霍特普四世更名为埃赫那顿(Akhenaten)来表明他和至高的太阳神的亲密关系，他赋予了太阳以创世者及生命的能量供给者的品质，阿顿崇拜是人类历史上可考的最早的一神崇拜。太阳一般被理解为一种阳性的神，但埃赫那顿的阿顿同时具有男性和女性的性质，因为作为一神论意义上的创世者，它不允许把自身分裂为二，作为万物之源它又必须包含诸多特殊品质于一身。但阿顿并没有被描绘为人的形体的具体形式，而是被描绘为太阳及其光，阿顿是不可见的终极神的可见显现。太阳是显现者，古人模糊地觉得在其显现的背后，应该还存在着某种更加深层的本体，如波斯的琐罗亚斯德教(Zoroastrianism中国史称祆教、拜火教)把太阳称为至高之神“阿胡拉·马兹达AhuraMarch)之眼”。阿波罗是希腊神话以及罗马神话中最受广泛崇拜的神之一，他是众神之神宙斯和女神勒托(t￡to)所生之子，是阿尔忒弥斯(Artemis)的孪生弟弟。古希腊德尔菲的帕拉索斯山(mountainsofParnassosinDelphi)有一座阿波罗神庙建于公元前四世纪，足见阿波罗崇拜至少在公元前四世纪就已经盛行了。阿波罗既是艺术之神又是预言之神，阿波罗的塑像和画像总是充满活力、英俊飒爽的阳光形象，其金黄色的卷发映衬着太阳的光辉。因此他同时是光明之神“福玻斯”(godoflight，knownas”Phoebus”)，他常常被等同于太阳神赫利俄斯(Heliosthesungod)。阿波罗本不是太阳神但却最后取代赫利俄斯而成为人们所公认的太阳神，阿波罗崇拜、太阳神崇拜与逻格斯中心主义在很大程度上成为同义词。大约从公元前五世纪开始，作为光明之神和艺术之神的阿波罗与太阳神赫利俄斯开始产生混同，而光明之神和太阳神本身在逻辑上就存在混同的可能性。希腊神话记载了两件事可以作为阿波罗取代赫利俄斯成为太阳神的缘由，一是赫利俄斯允许其不熟悉驾驶太阳之车的幼子法厄同(Phaethon)单独驾驶太阳马车，由于离地面太近而造成了灾难，使宙斯非常震怒而把太阳神驾车之职交给了阿波罗。二是在提坦之战凯旋后，宙斯论功封赏众神，光明之神阿波罗乘机索要太阳神之职，而宙斯此刻不知为什么竟然忘记了正在值日的赫利俄斯，便应允了阿波罗的请求。阿波罗作为金发无须的灿烂青年形象，拿着竖琴善奏音乐并咏诵诗歌，又是预言之神可以预言未来，很容易被人们在感官上所接受，而这与太阳本身的光明形象很容易联系融贯起来。太阳神每天驾着由四匹吐火的马车牵引着的马车，带着竖琴在天空中奔驰而过，给大地带来阳光，他是光明的赋予者，他高踞天空俯察万物，洞见一切，因此太阳神同时又是预言之神、知识之神。太阳神苏里耶(surya)在古印度的《吠陀经》(theVedas)中是作为一个全知全视的神(anall—seeinggod)，它既监视着善的行为也监视着恶的行为。对火的崇拜是太阳神崇拜的一种变种形式，人们一般会把地上的火看成是天国之火的影像和承传者。火的确不是地上的现成物而是来源于天空的闪电和地心火山喷发的特异力量和能量，因此对古人来说它具有某种威力强大、无法解释和不可接近且观玩的神圣性。旧约圣经中几次记载耶和华神的显现都是在令人恐惧的耀眼火光之中。古希腊的赫拉克里特认为万物的起源和逻辑基础(Arche)是一团生生不息的活火，火之不同于他物在于火不是一团固定不变的块状物，而是一个不断消耗对象又不断释放能量的过程，对象被火消耗殆尽、燃烧过程的结束也就是火的结束。火与人类文明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火烹饪了美食，照明了黑夜，驱散了严寒，烧制了陶瓷，冶炼了铜铁，人类因为使用火而脱离了茹毛饮血的原始生存而进入文明。因此人类对火的源头充满神秘的崇敬感，希腊神话中从天国盗火种引入人间的普罗米修斯，以及中国古代传说中钻木取火的燧人氏，无不受到人们的顶礼膜拜。东西方宗教中普遍存在向神的献祭都要通过火的焚烧过程，说明火在人类文明中的特殊位置，而太阳一火一灯在逻辑意义上有着一种因承关系，其逻辑的基础是太阳①。①以上文字部分参考了EncyclopediaBritannica，Wikipedia，thefreeencyclopedia以及mythencyclopedia．相关条目的内容。36 万方数据第6卷清远职业技术学院学报二太阴崇拜通常而言，在寒冷地区太阳神崇拜比较盛行，欧洲北美基本上属于这个区域；而在热带地区月亮崇拜则比较盛行，中国古代炎热(河南陕西一带有很多大象遗骨)，黄河长江流域基本皆属于这一区域。太阳神一般被认为是阳性神而月亮神一般被理解为阴性神，中国古代就把月亮称为“太阴”，在印度、印度尼西亚以及非洲很多部族中，太阳和月亮经常被看作一对神圣的夫妻而作为“世界之父母”(worldparents)。中国文化中的太阳神崇拜因素相对而言较弱，中国数千年使用以月亮的阴晴圆缺为运行观测标准的阴历，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中国文化的月亮崇拜的阴性倾向。从创生论上而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阴阳为二；“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思想生八卦”，阴阳为两仪。它们都是处在次生意义上的存在，而且阴阳并立，且阴在阳前。从文化上讲，如果说老子的《道德经》是中国文化的始源，则其“阴柔处下”“柔弱胜刚强”的尚阴抑阳特征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后世中国文化。中国古代有一个十分著名的“后羿射日”的神话故事很能够说明中国文化的崇阴特征，《山海经·海外东经》记载，“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十日当空，酷暑难当，而据考证古代黄河地区有大象、犀牛，应为很炎热的气候，所以才出现一个神话英雄后羿，射下九日而剩下一个太阳。太阳之酷暑炎热与月亮之皎洁温柔的对比成为崇阴文化的一个重要气候地理理由。我们在此还需要讲的一个神话故事即是夸父追日的传说。出自《山海经·海外北经》：“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夸父与太阳竞跑的结果是渴死，其所遗弃的手杖，化作一片桃林需要有与太阳蒸发相对立的水的滋润，夸父追日的故事反映出中国文化中人性向往光明而趋向太阳，同时又惧怕炎热而逃离太阳的双重意向，它似乎在警示人们，追求太阳的光明，而又与太阳保持一定距离的中庸性格。夸父追日与后羿射日的神话一起，太阳在中国文化的形象，是一幅严酷远胜慈祥、威严远胜亲切的形象，远没有月亮明柔温拂的亲近感。中国古代诗词歌赋中“春江花月夜”“明月几时有”“月明林下美人来”等汗牛充栋，对明月的赞颂远远超出了对太阳的歌咏。花前月下，皓月当空镌刻了无数美妙的民族个体记忆和诗人的幽古情思，如果去掉月亮，唐诗宋词就没法吟诵。而中国有一个特殊的节日中秋节，是中国文化中地位仅次于春节的重要节日，中秋节是专门为明月所设立的节日，月明秋高，亲友欢聚，菊黄蟹肥，在中秋节把酒临月品尝一种专门以月亮命名的传统美食——月饼，这在世界文化史上，的确是非常独特的一种月亮崇拜表现。中国文化中没有一部完整的经典史诗来系统地整理众多神话传说，并以宗教的形式在民族集体无意识中强化这种单一的系统神话。以其典型形象(诸葛亮、关羽、曹操、刘备等)深深影响中国民族性格的史诗般文学作品《三国演义》，因为缺乏超越性而使之时时在学界受到史书《三国志》的史料矫正。中国文化中没有系统的创世论，其创世神话分别为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仓颉造字、神农稼穑及炎黄伏羲等诸多零散神话。开天辟地之神为盘古，而道教崇三清，《封神演义》为太上老君、原始天尊和通天教主，正统道教改通天教主和灵宝天尊，三清之师为鸿钧道人，一说鸿钧道人得盘古法器而参悟得道，一说鸿钧道人即是道本身，又有说女娲乃鸿钧第四弟子，而第四弟子为何成为万物之灵的人的创造者，又为何补天，而女娲在道教中并无尊崇的神位?这一切皆缺乏系统的谱系厘清。“盘古开天”之说在民间古已有之，文字最早见于三国时徐整所著之《三五历纪》：“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天气蒙鸿，萌芽兹始，遂分天地，肇立乾坤，启阴感阳，分布元气，乃孕中和，是为人也。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髭为37 万方数据第2期高秉江中西文化中的太阳崇拜与太阴崇拜总第28期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氓。”盘古显然是一个男性神，其开天之前未作交代，盘古开天之后身体化为山川河流，但盘古也没有作为一个宗教式的造物主而在中国文化中被强化，仅仅作为一个神话人物而被戏说。相对而言女娲在中国文化中因为造人补天而得到更多续写。女娲由何而出，殊无说明，东汉学者应劭所著《风俗志》记载：“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做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者，黄土人；贫贱者，引矩人也”。女娲不仅造人补天，而且作为笙簧的创造者而为音乐之神，作为促成男女婚配、繁衍后代者而为婚姻之神，被后人奉为“娲皇圣母”，四大名著的《红楼梦》原名“石头记”，开篇就从女娲补天所剩五彩石开始。在中国文化中，女娲明显高于盘古。有人从人类学的立场出发，认为女娲造人的神话，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冥思奇想，而正是基于早期血缘社会时期，母系氏族社会中女性占据人口生产主导地位的反映。日本文化也认为其第一个皇帝神武天皇(JimmuTenn6)，是太阳女神(AmaterasuAmikami)之孙，太阳作为女神，成为最高权力的源头，的确有浓厚的东方文化特征。当然中国毕竟有几千年的父权社会统治，也有儒学“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阳刚气质，因此中国文化也不是纯粹崇阴的文化，而是阴阳并重，但外表上崇阳，骨子里尚阴；崇阳是理想，尚阴是自然。中国文化中当然也存在很多太阳神崇拜的例子，例如距今7000年河姆渡文化遗址出土的双鸟太阳纹，大汶口文化遗址出土的“上为太阳形，下为山形”的太阳出山的图形，特别是四川三星堆遗址出土的光轮、金杖、通天神树、高高凸出的眼珠等，是最为明显的太阳神崇拜例证。但我曾赴四川广汉参观过三星堆博物馆，倘佯在高鼻纵目的青铜头像前，一股异域之风扑面而来。但无论太阳崇拜还是太阴崇拜，从终极意义上讲都是光崇拜的一种变种方式。参考文献：【1】Plotinus：Enneades，NewYork1991．p．316．note74SunWorshipandMoonWorshipbetweenEastandWestCultureGA0Bingjiang(PhilosophyDepartmentofHuazhongUniversityofScienceandTechnology，WuhanHubei430074，China)Abstract：Sunworship，oneofthespecificformsoflightworship，hasinternallogicrelationshipwithformationofWesternrationalspirit,mainlyreflectedinthewesterncultureofAdulworshipandAppolloworshipandPrometheus’legendandHcracli—tus’fire．WhiletheChinesecultureischaracterizedbyMoonworship，embodiedinNuWa’sstory，HouYi’SlegendofshootingdownsunsandKuaFu’spursuingthesuntogetherwithMoonworshipinliteratureandart．Keywords：Sunworship；Moonworship；Appollo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