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语及其邻近方言中数词和亲属名词连用现象的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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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国语文2014年第1期(总第358期)吴语及其邻近方言中数词和亲属名词连用现象的考察李旭平普通话以及很多官话方言中，亲属名词后面可以加上表示数量的后缀，如俩，仨，四个等，用来表示几个相互有亲属关系的人构成的一个集体。常见的例子有“父子俩”，“夫妻俩”，“姊妹仨”，“婆孙四人”等。不过，在很多南方汉语方言中相应的表达方式和普通话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吴语、赣语、湘语等方言中，相应的数量成分通常出现在亲属名词前面。以“父子俩”为例，在吴语富阳话中表示为“两爹老子”，赣语上高话的相应表达应为“两爷崽”。本文旨在描述吴语及

2、其邻近湘赣方言中“数词+亲属名词”这一结构的一些特点。我们先介绍吴语富阳话中“数词+亲属名词”的一些用法特点。首先，吴语和普通话比较明显的差异是，两者数词相对于亲属名词的位置不同。普通话中数词一般放在亲属名词之后，而吴语富阳话中数词则置于亲属名词之前。如例(1)和(2)所示：(1)a．两爹老子：爸爸十一个儿子或者女儿两爹老子，一个走勒前头，一个走勒后头。(爷俩，一个走在前头，一个走在后头。)b．三爹老子：爸爸+两个子女(没有性别限制)三爹老子一个印板印出来格。(父子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2)a．两娘：妈妈+一个

3、儿子或者女儿两娘穿勒咖洋气到街上去嗷?(娘俩穿得这么洋气到街上去啊?)b．三娘：妈妈+两个子女(没有性别限制)三娘一部车子散去格。(娘仨坐一辆车子去的。)富阳话中“数词+亲属名词”这一结构中的亲属名词一般使用其背称形式。富阳话“爸爸”的面称为“阿爸”或者“阿爹”，“妈妈”的面称为“姆妈”。而“爸爸”的背称(兼尊称)为“爷老子”或者“爹老子”，“妈妈”的背称(兼尊称)一般表示为“娘”。“数词+亲属名词”只能表达为“两爹老子”、“三娘”之类，而不能说成“三爸爸”或者“两姆妈”。第二，普通话或者官话方言中“亲属名词+数

4、词”这一结构中，亲属名词一般采用两个亲属名词并列的形式来表示相应的亲属关系，比如父+子(父子俩)，娘+儿(娘儿仨)，婆+孙(婆孙俩)等。而富阳话“数词+亲属名词”这一结构中，亲属名词一般不使用并列或者对举这种结构。它一般直接用父亲或者母亲单独来表示父子或者母子关系。前置的数词只表示父子或者母子这个集体具体成员的数量。富阳话中例(3)的例子不存在。(3)a．三爹儿／三爹子本文所使用赣语上高话语料由罗荣华博士提供，湘语长沙话语料由伍云姬博士提供，吴语富阳话为作者母语。本研究受欧洲研究理事会ERC—SINUTYPE项目

5、资助，谨致感谢。2014年第1期·75·b．两娘女／两娘儿第三，在普通话或官话方言中，数词“俩”和“仨”不仅可用于表示父子和母子关系的亲属名词后，而且还有“婆孙俩”、“叔侄俩”、“师徒仨”等表达方式。不过，富阳话里的数词只能出现在父母亲的亲属名词前。如要表示“儿孙俩”或者“舅舅外甥俩”这样的关系，我们直接将两个名词并列，但是不加任何数词。如例(4)所示。(4)a．阿婆孙子：奶奶和孙子(孙子的数量可以为一个或多个)阿婆孙子一总散一起看戏文去喋。(奶奶孙子一起去看戏文去了。)b．娘舅外甥：舅舅和外甥(舅舅和外甥的数量

6、均无限制，可以一个或多个)娘舅外甥都蛮长格，都像煞个外公。(舅舅外甥都挺高的，都像外公。)第四，普通话或者官话方言中的后置数词一般使用数词加量词或者合音形式，如俩，仨，四个等，而吴语前置数词一般直接使用数词，不加量词。需要特别强调的是，本文所讨论的“数词+亲属名词”，如例(1)和(2)，不同于“六姐妹”或者“三兄弟”这种用法。前者，如“两娘”表示集体意义(grouporassociativeplura1)，即表示相关家庭成员组成一个集体，而后者，如“三兄弟”表示复数意义(plura1)。表示复数关系时，亲属名词表

7、示一种相互关系(transitivity)。如果ABCD是四姐妹，那么他们互为姐妹；数字“四”表示该复数个体有四个成员构成。相反，“数词+亲属名词”表示集体意义时，亲属名词不包含这种相互关系，如“两爹老子”只表示“爹及其相关家庭成员，且该集体成员的数量为两个”。“数词+亲属名词”表示集体意义的另一种情况和夫妻有关。富阳话中夫妻一词用“两老太婆”来表示，这一说法无论是数词的位置还是亲属名词的类型都显然不同于普通话“夫妻俩”这一表达方式。富阳话中，丈夫一般表示为“老子”，妻子表示为“老娘”，而年老的夫妻则也可称呼彼此

8、为“老头子”和“老太婆”。“两老太婆”不是两个老太婆的意思，也不是两个妻子的意思，真正的意思应该是“老太婆(妻子)和另一半”，即夫妻俩。这里有两点需要注意：第一，尽管“老太婆”本身是老年的丈夫称呼老年的妻子，但是在“两老太婆”这一固定表示式中既可以指年轻夫妻也可以指年老夫妻，没有任何限制。第二，虽然逻辑上说，夫妻也可以理解为老头子(丈夫)和另一半，但是富阳话没有“两老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