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词章之学到文学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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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從詞章之學到文學學科┘┘●賀昌盛作為獨立學術門類的現代中國「文學」研究，發軔於中國近代審美思想的轉換，以及以現代教育體制為依託的「文學」學科的逐步確立，其間歷經了一個相當複雜的轉化過程。西方美學思想的衝擊固然是重要的因素，但一切變化都必然是以中國傳統審美意識內在的轉變為根本的。本文欲說明的是，中國傳統的文學理念與學術意識在吸納西方「美學知識」與「學科範疇意識」的基礎上，最終確立了具有現代意義的「文學」研究的基本範疇及其作為獨立學科的學術品質。在整個中國傳統的學術框架內，其實並沒有現代意義上作為學一　傳統「詞章」之學的學術定位科的「文學」的獨立學術地位。中國古代的傳統中國

2、的學術研究有其完全區別於西方的特定思想背景與學術譜系。歷「文學」實際指的是「文章學」，其包含「文時兩千餘年的「經學」一直是作為中國傳統學術的核心而存在的。它從根本上規字（音韻）」與「詞章」定了中國學術的特定「知識」範型，並深刻影響£傳統中國的政治思想、學術規兩大部分。範、知識形態，以及民族文化心理與思維模式。但無論是官學還是私學，在清代中葉以前，其「政—學」一體的學術結構模式本身沒有根本性的變化。從總體上講，中國傳統的學術研究主要有漢學和宋學兩大流脈，漢學重疏證，以此形成了後世「語言」諸學科的基礎；宋學重達意，從而構成了後世以「倫理」為核心的諸學科的雛形。在整個中國傳統的學

3、術框架內，其實並沒有現代意義上作為學科的「文學」的獨立學術地位。中國古代的「文學」實際指的是「文章學」，其包含「文字（音韻）」與「詞章」兩大部分。魯迅所稱的漢末魏晉時期「文學」的自覺，主要指的還是「文章」的「文體意識」的初步確立，即「以文（章）為學」，或者說開始自覺地把「文章（文體）」本身看作是基本的研究物件，而並不是指視「文學」作為獨立學科的學術意識。此外，中國古代的所謂「詩學」實際上包括了「《詩經》學」與「詩（詞）話」兩種形態，《詩經》的注疏、考證及釋義屬於正統「經學」二十一世紀雙月刊　2007年12月號　總第一○四期的學術範疇，而「詩（詞）話」則主要屬於「怡情之術」，

4、所以常常並不被視為正統48百年中國與世界的學術研究，這種情形與西方的「詩學」範疇有£根本的區別。一般說來，中國傳統學術基本屬於「通識」研究，其自身並沒有具體的學科劃分。古代中國雖然也有所謂「六藝」、「七略」、「四部」之類的說法，卻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知識」分類。因此，對於「詞章」的研究本身常常只能依附於其他學術研究。即使在有了初步的「詞章」研究的類別意識之後，其研究本身的地位也一直是很低的。宋代的程頤就曾說：「古之學者一，今之學者三，異端不與焉。一曰文章之學，二曰訓詁之學，三曰儒者之學。欲趨道，舍儒者之學不可。」他同時又特別強調：「今之學者有三弊：一溺於文章，二牽於訓詁，三

5、惑於異端。苟無此三者，則將何歸，必趨於道矣。」1這種看法經王陽明和戴震等人承繼，一直到清中葉以前，「詞章之學」始終都是尊「實學」為正統的學者所鄙視的範疇。比如戴震就認為：「古今學問之途，其大致有三：或事於理義，或事中國傳統對於「詞章」於制數，或事於文章。事於文章者，等而末者也。」2的研究本身常常只能只不過到清中葉桐城派勃興，為了協調漢宋之爭，「詞章」一門才基本上被依附於其他學術研納入到了正統學術之中。姚鼐有云：「余嘗論學問之事有三端焉：曰義理也，考究。「詞章」研究一直到清代中葉的桐城派證也，文章也。」3曾國藩又進一步分學術為四：「曰義理，曰考據，曰辭章，曰手中，才真正被納入

6、經濟。義理者，在孔門為德行之科，今世目為宋學者也。考據者，在孔門為文到正統的「學術」範疇學之科，今世目為漢學者也。辭章者，在孔門為言語之科，從古藝文及今世制而開始成為了學術之義詩賦皆是也。經濟者，在孔門為政事之科，前代典禮、政書，及當世掌故皆一種，但它仍然不被視為學術的主流。是也。」4他這所說的「文學」主要是就「文字」和「音韻」而言，而他所認定的「詞章」與「文學」的區別則是：「韓、柳、歐、曾、李、杜、蘇、黃，在聖門則言語之科也，所謂詞章者也；許、鄭、杜、馬、顧、秦、姚、王，在聖門則文學之科也。」5不難看出，「詞章」研究實際上一直到清代中葉的桐城派手中，才真正被納入到正統的「

7、學術」範疇而開始成為學術之一種，但它仍然只是通往「經學」的途徑之一。在真正致力於學術研究的人看來，「詞章」即使可以被視為「學術」之一，卻依舊不能作為學術的主流而存在。梁啟超在戊戌以前尊康有為之教即認為：「詞章不能謂之學也。⋯⋯若夫駢儷之章，歌曲之作，以娛魂性。偶一為之，毋令溺志。」6又說：「所謂『純文藝』之文，極所輕蔑。高才之士，皆集於『科學的考證』之一途。其向文藝方面討生活者，皆第二派以下人物，此所以不能張其軍也。」7劉師培在考察近代中國文學的變遷時也曾指出：「近世之學人，其對於詞章也，所持之說有二：一曰鄙詞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