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临终记忆╲t╲t╲t╲t╲t╲t╲t╲t 王康

父母临终记忆╲t╲t╲t╲t╲t╲t╲t╲t 王康

ID:15892900

大小:182.50 KB

页数:18页

时间:2018-08-06

上传者:U-3183
父母临终记忆╲t╲t╲t╲t╲t╲t╲t╲t   王康_第1页
父母临终记忆╲t╲t╲t╲t╲t╲t╲t╲t   王康_第2页
父母临终记忆╲t╲t╲t╲t╲t╲t╲t╲t   王康_第3页
父母临终记忆╲t╲t╲t╲t╲t╲t╲t╲t   王康_第4页
父母临终记忆╲t╲t╲t╲t╲t╲t╲t╲t   王康_第5页
资源描述:

《父母临终记忆╲t╲t╲t╲t╲t╲t╲t╲t 王康》由会员上传分享,免费在线阅读,更多相关内容在行业资料-天天文库

咏而归-----父母临终记忆--1王康 咏而归-----父母临终记忆--1王康 咏而归-----父母临终记忆--1王康 咏而归-----父母临终记忆--1王康 咏而归-----父母临终记忆--1王康 咏而归-----父母临终记忆--1王康 咏而归-----父母临终记忆--1王康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熟知生死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来自尘土,归于尘土。--------最后一次送母亲去北京时,父亲照例走到阳台上。公司的车一直开到门口,文级、育仁、逢春、慰荣忙着把母亲搀扶进车门。只有我,知道老父一定会走到阳台上。杂乱的树叶中,父亲瘦削地扶着栏杆,坚定而衰老地举起右手。举手挥别已成为父亲生命的节日。他对人生和世界的招呼和检阅。这个时代这个社会他早已洞悉却始终拒绝又必须承受的东西几乎伴随了他一生,挥手代表了他的全部言辞,这是送别、祝福和祈祷,也是他的孤独宣示。这次是生离死别的挥手。尽管无人理会,尽管枝叶重遮,甚至终身相伴的白发妻子似乎也没有抬头看见。-------我在北京呆得太久了,有不少冠冕堂皇的创意,有许多能言善辩的精英,让我远离父亲。就在这一个多月中,父亲二度中风。那天家中无人,他战战兢兢,摔在地上,头撞在茶几角上,血流满面。文级上街回来,父亲已在冷硬的水泥地板上躺了一个多小时。谁也不知道,八十岁的父亲蜷缩在地板上任由自己头上的血流慢慢地凝结,心里在想什么。我从北京赶到家中,父亲已换了一人。他躺在那张老式木头床上,已经形销骨瘦,奄奄一息。他慢慢抓住我的手,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人是最不好的动物,最不好的动物也比人好。吸了两口水,艰难地咽下,又说,生为一个中国人,实在太惨了。余无所思,但求早死,这是他最后的念头。父亲干涸凹陷的眼睛深处还有光辉,但很遥远,很微弱,依然澄明,毫无怨恨,那是烛照他一生的生命之光,就要燃尽了。妈妈呢?他突然问。在小宁那里,小宁,我大声地重复。小宁是谁?是你女儿呀!她在哪里?北京,北京!北京是什么?--------父亲曾独自一人去过长城,爬到最高处。不到长城非好汉,修长城的人就是大混蛋,他对这座中国首任暴君的作品无甚好感。就是在长城,他更真切地体验了陈子昂那首千古绝唱: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他去过天安门,了无感觉,除了陌生。这座城市与我无关。父亲对北京不置一词,他心中无北京。父亲与我最后的对话到此结束。文级来为父亲喂麦片粥。父亲闭上眼,本能地张开嘴,接受他厌恶的食物,企图维持生命的食物。中途不知是睡去还是拒绝就范,闭上了嘴。文级大声说,张嘴,张嘴。去肿瘤医院,找母亲学生朱医生,联系老父住院。我在病房走廊走过,四处肮脏,医生护士昏昏欲睡。决计另觅地方。去歌乐山第一养老院。沿途荒凉,一座坟山,成百上千墓窟密布,象无边的白癜风。养老院惨不忍睹,窗门都破旧,室内冰冷。老头老太婆从病房中探出头,都矮小衰弱。这是屠场啊。又见到肥胖的院长,满口黄牙,一脸晦气。终于与外科医院周医生联系上。哥哥、文级、爱民、慰荣用担架抬父亲到救护车上,我与国联、逢春乘车尾随在后。行至三角碑,救护车左行而去,我们的车只能绕单行道。父亲第一次昏然不觉地享有了这个国家官僚和警察的特权。父亲已躺在外科医院住院部三楼。医院护士正吸痰、排尿、输氧,一切按程序进行。父亲这几天一直指着腹部。文级以为是胃不对,大力按摩。现在才知道,是小便淤积,竟排出大半盆,六、七斤之多。父亲已长褥疮,两个大脚趾拇血已坏死,污红、僵硬。他躺在那里,任人们观察、折腾。邀主任医生、保卫干部小彭和护士七、八人午饭。冀其善待老父。小彭介绍医院抬尸工老婆王姐照料父亲。每月七百元。王姐是农村妇女,五十岁,黑而胖,不失乡下人质朴,但远称不上尽职。她睡老父旁边病床,整日打毛线,时有怨言,老父收到的水果、麦乳精等全部归她,也是如此。连续两次下病危通知书,主管蔡医生声称,需送父亲入病危病房,后又作罢。事后知道,与王姐有关人士干预,如住病危病房,王姐则丧失这笔护理收入。对老父,两者实无甚区别。老父平生第一次收到三束鲜花,放在旁边小柜上,那些花从未开繁,很快凋萎。花心也知人意否?蔡医生说,要剧掉父亲两个大脚趾拇,否则会感染;周医生则反对,称老头承受不住手术。我看着两人的眼睛说,不考虑,老父必须完身而去。父亲更瘦弱。左腿折叠起来,僵硬不复伸直。右腿右手已无知觉。他用左手几次扯去插进鼻孔和尿道的塑料管,遭到训斥,最后王姐用布条把左手捆在铁床上。你们可以采取任何措施,只要必要,但不能训斥老人,他根本听不见,而且我不允许、不容忍。医生护士王姐看着我,感到眼光中真实的怒火,从此低声说话。王姐告诉我,几天中,老头不停呼唤“妈妈”,把她当成自己妈妈了,真好笑。她那肥胖健康的脸开心得稀烂。我瞪了她一眼。父亲在呼唤母亲啊,他的母亲和我的母亲,主要是后者。他是在问我,妈妈在哪里,怎么不来?为什么?她好吗?我给母亲电话,母亲声音更微弱了。她总先问父亲。还好,稳起的,一切都好。母亲又从上海去了北京。后来母亲隐讳地说,她无法在重庆住下去了,非要到上海去。蓓蓓也是她的孙女,她要给这个最缺少爱护的孙女补习。母亲在上海住了一个月,小施那里条件更简陋。小施对母亲甚好,关照甚微,但母亲还是走了。她要把最后的时间认真地分配,她的亲生女儿也盼着她去。也许还有其它原因,母亲对自己的隐痛从来是彻底的含蓄。--------终于要到春节了。本世纪最后一个春节。大年三十,父亲回到家中,这又是我作的主。一定要让父亲回家过年。文级把母亲那间小屋腾了出来,父亲头朝窗躺着,全然不知身在何处。墙上挂有家人像片,其中有他母亲、我奶奶的像片。那是1957年,父亲刚从监狱放回。他于1950年初入狱,罪名似乎是在川大读书时跟踪某地下党员同学。父亲1937年入四川大学物理系,与母亲认识后转入化学系。一名流亡大学生,一家四口天各一方。父亲天性超脱,习自然科学,对中国式的政治了无兴趣,所谓“跟踪”,纯属乌有。1982年,父亲在滩子口木材加工厂“退休”后,其工龄仅有四年,问题也得以“改正”。其档案中历史反革命罪状竟无任何证据。所属单位政工人员说,可能是弄错了。这是父亲一生冤难的唯一说明。从此,父亲丧失了作为父亲、丈夫和一家之主的地位,作为另类实际上被时代一笔勾销。除了亲人,几乎从无人给他写信,给他电话,或有任何聚会,孤独成了父亲的挚友。父亲走在街上,总是两眼前视,若有所思,头微微后仰,大步缓行,从不与人招呼,也从无人招呼他,犹如荒野旅人。--------1957年那天,我还清楚地记得,妈妈的一位华侨学生为全家照相。小脚的奶奶坐着,我靠在旁边,哥哥、宁姐、彬彬分立两侧,父亲、母亲、五爸爸站在后排。父亲高高的个子,挺直的身躯,精神尚好,似无牢犯的痕迹。那时他37岁。那是奶奶唯一的像片。父亲事实上无力供养他的母亲。现在,他那在六零年饿死的母亲从墙上凝视着濒死的儿子,儿子已八十一岁之老了。医院的程序转移到家中,区人民医院邱院长是母亲学生。医院胡医生来为父亲接通排尿管,气息奄奄的父亲痛得发抖。大年三十晚,育仁一家过来。议论说,父亲可能瘫痪若干年,学校某人已大小便失禁地活了七、八年;也可能慢慢成为植物人,云云。老父亲不会走这两种路,我知道。三月四日(初五),为父亲洗了一个热水澡。父亲赤条条躺在浴缸里,左腿弯曲着,两个大脚趾头已完全坏死,污红坚硬,背上髋部有几大片褥疮,两只耳朵都睡烂,凝成血块。父亲居然在澡盆中睡着了。伊壁鸠鲁临终前也在浴缸里睡着了,认为死亡是生命的节日。婴儿出世,必受沐浴。父亲已复归婴儿,澡盆犹如子宫,一切圆满、吉祥。晚上十时许,我推门进去,父亲背光而卧。他突然睁开眼,抬起右手,用他深不可测的目光无限怅惘地望着。他无力转向我,但那余光分明照耀着我。一切尽在不言中,父亲。我握住父亲抬起的手,那手突然攥紧,持续了好一阵,才颓然松开。我每次回去,父亲都会以他的眼光说,你回来了,好啊。他的目光又会立即黯淡。父亲比谁都清楚,儿子不会呆得太久,他被破碎的世界网住,儿子会用父亲并不全懂但完全体谅的方式耗散生命。他和儿子一样,都是宿命论者。父亲已有五天不进食,仅吞咽了几滴水。父亲已决定,拒绝存活,拒绝生命。这符合他的哲学,他的风格。我为父亲痛心,也为父亲自豪。--------三月五日,一早电话响起。这一天终于降临,文级说,老太爷已于清晨去了。我赶去一中。我打开蒙在父亲头上的白床单。这是他,我的父亲。终于走了,以他自己的步伐,永远离开了这个苦难乏味无聊的世界。父亲像所有的远行者一样,宁静,超然,在无限之中长眠。文级已为他穿好衣裳,他那件灰色中山服上,衣袋上有一滩墨汁,钢笔留下的知识分子的图腾。扣子是完整的,父亲总是整洁、干净、一丝不苟。文级出去了,我把门反锁上,一人伴着父亲。--------1991年12月2日,父亲为我写下《我在沉默中度过你的生日》:沉默是对上帝威严最大的讽刺,沉默是对撒但最不屑的诅咒,沉默是心底最强烈的呐喊。沉默是对人的尊严最虔诚的顶礼,沉默是对生活和真善美的最热烈的向往,沉默是天风与海涛最完美的结合。沉默是对你过去与现在的肯定和对你未来的期许,沉默是对你的品格与坚强最好的支持,沉默是绝对相信春暖花开的日子就要到来了。这样,我在沉默中度过了你的生日。--------父亲,我来迟了!尽管一切语言都属多余。惯于沉默的你惯于以沉默面对荒诞的世界,在你的最后关头,没有一个亲人守候一旁,你在无边的寂寞中是否依次念着我们的姓名,你总是牢牢记住所有亲人的生日,在大家全都茫然之际提醒有关的时日。我推迟了和你诀别的唯一时刻,这是永远的大憾。我坐在父亲遗体旁边。逢春为我借来录放机,我为父亲放起“二、三十年代歌曲”。是父亲、母亲、五爸爸、么爸爸在几年前唱的他们少年和青年时代的歌曲。 本文作者王康的父母亲于1943年结为夫妻那是多么真率、忧伤、朴素的歌曲!没有被1949年以后的时代玷污过的真正的歌谣。母亲、么爸爸、五爸爸都唱了好几首,父亲只唱了一首。父亲的声音苍凉、沉郁,有不尽的感喟,是源出心灵的咏叹:好时候,像水一般不断地流,春来不久,又归去也,谁也不能留。别恨离愁,赋与落花流水空悠悠。想起那年高的慈母,白发萧萧已满头,暮暮朝朝,暮暮朝朝,总是眉儿皱,心儿忧,泪儿流,年华不可留。谁得千年寿,我的老母!花啊!你跟着流水,这样流啊流啊!到我家;水啊!你载着落花,这样流啊流啊!到我家。将花交给我那年迈的妈妈,让她的白发,添上几片残花,笑一个青春的笑吧!花呀,水呀,劳你们的驾吧!一定有一天,回到我那可爱的家园。在数不尽的青山的那边,在飘不断的白云的那边。那边,敌人种下了满地的烽火,敌人给了我们无数的苦难!田园荒芜了,房屋焚烧了,我那白发的爹娘,几次踏进我的梦里边,含着泪儿抚问:流浪的孩儿!你可平安!天知道,天知道,老人家的安康!冬天如果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那一天,野花开遍了我的家园,孩儿回来了,回来了!在数不尽的青山的那边,在飘不断的白云的那边。白云飘,青烟绕,绿林的深处是我的家啊!小桥啊!流水啊!梦里的家园路迢迢。微风轻轻地飘,飘落了梨花春去了,明月楼高,匆匆秋又到,飘落了红叶愁难消。白云飘,青烟绕,绿林的深处是我的家啊!小桥啊!流水啊!梦里的家园路迢迢!--------两年前,我写了“咏而归”,表糊好后挂在母亲房间墙上。现在,父亲在他最亲近的人们的歌声中安息。他安静地、会心地、凝神地听着。你在歌声中降生,你在歌声中离去。我热泪盈眶,前所未有地感受着人生的庄严和悲怆。--------我决定不告诉母亲,不告诉重庆之外的任何亲友,不通知父亲单位;不举行任何仪式,不带白花、不缠黑纱,不挂花圈,不穿寿衣,免去一切形式;就在当天火化。我拨通石桥铺火葬场电话。说是所有火化都在白天,为何要在晚上?死者希望在黄昏离开。我代父亲回答。对方居然同意,但要加倍收取加班费。---------小平、逢春、爱民、慰荣、志钧、国联、二娃一直在客厅;苏敏、育仁、小许、蔼云来了。晚七时,火葬场的长安车准点开抵楼下。我把父亲的绝唱放给满屋的朋友们听。大家都陷入前所未有的沉默。时辰到了。大家用木板把父亲遗体抬下楼去。枯瘦的父亲轻如柳絮浮萍。八个强健的肩头格外小心地托着。父亲生命的尽头敞朗而宽阔,就像出门远行,就像荒原散步。我和逢春陪父亲坐进“灵车”,一辆破旧漏风的长安车。遗体、床单、木板,两辆破旧小车在前面开道。寒碜的车队,隆重的送别。奶奶、爷爷的骨灰都在石桥铺火葬场,于今早已不知去向。父亲每次经过石桥铺,都要在心里说:你们安息吧。爷爷去世后,父亲、哥哥和我用拖板车把爷爷遗体送到石桥铺火葬场。父亲对十五岁的哥哥和十岁的我说,人生如旅途,都会走到终点。现在,轮到父亲自己了。夜幕开始降临,火葬场一片寂静。我们把父亲遗体径直抬到焚尸炉旁。焚尸工杨师傅说,从来没有人在天黑以后来,哪怕是无人认领的尸体或枪决犯人,都不在夜晚火化,这是第一例。大学毕业前夕,我曾来此火葬场“体验生活”。火化全过程我都清楚。当年的黎师傅已经故去,火化设备和建筑都大为改观。一盏灯泡悬挂在火化炉门前,我在父亲遗体前向父亲鞠躬告别:--------父亲,您终于走出了这一步,走到了这一步。多年前,您就说,人生如旅途,我们都是来来去去的旅客。父亲,您一生饱受迫害,这个社会、这个时代从未给您任何尊重和温暖。但是,儿女和亲友都爱您敬您,您从无怨尤,您把自己的悲剧看成时代的悲剧,您善良、正直、宽容,超然物外。您神智尚清时,我从北京赶回,你抓紧我的手,用最后的力量说,人是最不好的动物,生为中国人太不幸了!我知道,这是你绝望至极的言辞,你经历和看到太多的苦难和罪过、邪恶和暴力绝对占了上风,在你的视野里,没有力量能改变这一切。父亲,宿命情怀和君子之道让你敏感、苦痛、绝望。普天之下,受难的心灵已经寥若晨星。这是绝对孤寂的受难,无法言说的绝望。父亲,我用这样简单的形式为你送行,免掉一切世俗的礼仪。我想,这才符合你一生的风格。父亲,死亡本是一种假定。当世界一团漆黑时,死亡应是通向光明的道路。父亲,你如此安宁如此自尊如此彻底地走了。你来自尘土,又重归尘土,大地母亲已在迎接又一名失散多年的孤儿。父亲,安息吧。父亲,再见。-------这是春天的黄昏,满天星斗奇迹般地闪烁,多雾的天空第一次如此澄明,有乐声在回环,伴送我父最后的行程。八时正,父亲遗体被推到焚尸炉口。父亲多年来自己为自己剃头。用剪刀剪成光头。在这最后时刻,父亲花白的、短短的头发被火红的光芒映着,长长的眉毛在热气中微微抖动。我把白床单拉上去,蒙住父亲的头。明亮而沉重的金属门终于缓缓降下,传递带把父亲一寸一寸地送进去。--------父亲跨过了那一步。父亲永远与我们分开了。他被接纳进那个世界。星河何迢迢,笙箫亦渺渺!春风三月初,我父出远郊。高堂自幽闭,尘寰不浮嚣。妻子遥相送,千年方始到。向来幽明处,知谁归期遥。原知死去空,犹为灵祝祷。黄泉无限路,我父在飘渺!父亲,你死得其所,死得其时,死得尊严自由深邃神秘孤独无私。九时10分(70分钟后),电炉打开。耐火砖床退了出来,父亲遗体已化为一堆白骨。这是生命惊心动魄的变形,复原。我站在这堆白骨前。我用铁棍把父亲的白骨捣碎,泪水滴在骨头上,咝咝作响,化成白气飘散。我把骨灰装进骨灰盒,上面嵌着父亲像片,那是某年冬天,全家照的像,白天我用剪刀剪下来的。父亲穿一件黑色大衣,六十来岁,忧郁凝重,他特有的悲天悯人的神情。焚尸工用印有黄色“奠”字的红绸把骨灰盒包住,全部程序从此完毕。我向焚尸工鞠躬致谢,抱起骨灰盒走出来。我朝天望去,满天星辰,春风拂面,我感到宇宙深不可测的奥秘,感到生命和灵魂的无限。热泪再次夺眶而出。------父亲在我五十岁前去了。少年丧父,人生之大悲剧。然毕竟元气充沛,人生大道刚刚展开,岁月会弥合一切。壮年丧父,生命屏障缺失,人生悲剧已成深渊。孤独的我将要把这个消息面告更加孤独的母亲。我面前二十来本大大小小的日记本,高高地耸立。这是母亲1949年以后写的日记(散失了不少),日记本大都是学生送的,是那些贫穷黑暗年代的日记本,纸页粗糙,封面是劣质塑料或硬纸板。母亲以什么样的毅力和勇气写下这一百多万字的笔记,又如何穿过恐怖岁月保留下来 的啊。我一次又一次痛哭失声,不忍卒读,一次又一次让泪水洒落在母亲的日记,母亲的灵魂上。母亲漫长的一生,她在孤独中遭逢的一切,她早已破碎的心灵一次又一次绝望,一次又一次挣扎前行,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母亲无畏地往前进,直到实在不能再走半步。时代所有想得出的苦难、屈辱、不幸、艰辛几乎都落在母亲身上,她把这一切扛起,以超凡的意志不让自己有丝毫懈怠,她把这一切内化成沉重无比的十字架,再把它们记载下来,这是她对命运唯一无声的抗议,这种抗议本身可是更深的痛苦!像所有中国女性一样,作为女儿、妹妹、姐姐、妻子、母亲、祖母和曾祖母以及姨妈、舅妈、儿媳、弟媳、岳母……,母亲在中国发明的所有加诸女性的角色中,都拼命地尽她的心,她的力,她的道。而时代和家庭给予她的是那么残酷无情的回报,包括正在为母亲写回忆文字的不孝的儿子。母亲是被人生和时代折磨而去,但直到化成一堆白骨,母亲仍是无比的刚强、自尊、慈祥!母亲的日记止于1999年6月8日:星期二,16-25℃ ,冬冬用自行车,宁儿扶我去看扬大夫,来回两个小时,把他们累惨了,我也单纯为了节约10元钱,所见者小。------母亲写字极快,很独特,字呈方型,横竖都直,透出坚毅和焦急。母亲写黑板字更是飞快,母亲学生告诉我,唐老师每节课都要写几大版板书,飘飘洒洒如雪花飞舞。最后一本日记用的是重庆印制第七厂印制、重庆百货站经销的24开40页红梅软抄,文革中的产品。母亲写完了最后一页,打泼了红墨水,浸了一大片,像血迹般刺目。母亲在最后一页写下两句唐诗: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1999年6月20日,我站到宁姐家门口,摁响电铃,隔了好久,门才慢慢打开,母亲站在门缝里。母亲又矮了一截,她抬头望着我,嘴嚅动了一下,那眼中含着多少期待和孤苦啊。第一次,母亲没有微笑。或许母亲已预感到父亲已经走了,或许她太累了。我扶母亲缓缓走到沙发坐下,母亲已经枯瘦如柴,我心里痛如刀绞。走时,有人介绍一位民间医生,花了800元买了他四盒“蛇胆液”,据说能治喉癌一类顽疾。我把“蛇胆液”和其他药都拿出,放在茶几上。母亲拿起“蛇胆液”,看了一下说明。母亲的眼睛依然出奇地好。八十一岁的老人,至今从未戴过老花眼镜。按母亲的说法,她是“赖”过来的。她能看清报页中缝的小字和股市数字。母亲的这点“奇迹”也总使我内心酸楚。母亲早已到了连为自己配一幅老花眼镜都觉得奢侈的地步。母亲用满是皱纹的手指着“蛇胆液”,意思是就服点这个吧。我用白酒兑了少许“蛇胆液”,稍稍摇晃,突然想起母亲千万次地带领学生做实验摇晃试管、烧杯之类器皿的情景,母亲似乎也有所感,她的眼睛一下湿润了,嘴角有察觉不到的笑意。母亲端起小杯,凝神看了一下,送到嘴边,仰脖坚决地喝下。母亲已是喉癌晚期,吞咽食物非常困难,喉部早已溃疡,脓包肿得几乎堵塞了咽喉。母亲剧烈地咳嗽、呕吐、抽搐。我这不孝之子,竟如此轻信民间庸医,母亲如此严重的喉疾,怎么承受得起烈性酒。母亲啊母亲,你是为儿受罪,你不想拂儿子的心意,满足他尽孝的心愿,不惜如此苦痛自己。快到中午,母亲平静下来。我下了决心,要把父亲丧讯告诉母亲。母亲无比衰弱地靠在沙发上,茫然地朝前望着。是时候了,必须说出来。母亲听力已有减退,母亲正在向生命告别,时间不多了。妈妈,爸爸去世了,他走了,时间是3月5日。  本文作者王康的父亲王肇年、母亲唐恂季1998年80寿辰合影1978年2月2日,大舅在香港去世。苏州二爸爸来信,被我先取回。哥哥、宁姐、培生等正好在重庆,正是春节前夕。最后由我告诉母亲,她最敬爱的长兄已不在人世。母亲怔怔地坐着,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好久,才放声恸哭,昏厥过去。我们没有想到,母亲会如此难受,我们不了解母亲与她的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不了解天涯海角的分隔让母亲多少回梦断云山,不了解兄妹同胞之情对母亲一生的意义。晚饭前,昏睡了大半天的母亲独自出门,直到天黑不见归来。我到学校操场边,见母亲坐在大黄桷树下,陷入无限的哀思中。母亲沉默着,承受着巨大的哀恸。那天晚上,母亲彻夜伏案备课、出题,拼命工作是母亲摆脱苦难的唯一方式。1991年,《唐君毅全集》在台湾出版,母亲怀念大舅的短诗印在第30卷第671页:悼兄一、一树五枝,顶枝摧折,四枝彷徨,何所仰息。二、天地胡不仁,以人为刍狗,既生我良兄,何忍又夺走。三、昔日梦里惊,醒来暗庆幸。今日梦里惊,醒来泪湿衾。四、落月满屋梁,音容何处寻,追思成往事,不觉泪纵横。 本文作者王康的大舅、母亲唐恂季的兄长、著名新儒学学者唐君毅先生遗照现在,我必须把父亲去世的消息告诉母亲。母亲静静坐着,她在等待最坏的消息。父亲3月5日去世后,母亲每周六晚打电话来,询问父亲病况,文级都按我的要求,回答说“稳起的,还好”。以母亲的敏感,以母亲对苦难的熟悉,她或许早已知晓。爸爸已在3月5日走了,他去得很安详。我没有说,他生前清醒时一直在呼唤你的名字。母亲把头靠在沙发上,仰天长叹一口气,泪水立即滚出来,肇年啊,你怎么先走了……我觉得时光黑暗下来。母亲惨然地流泪,发不出声音。虽不是执手注目地生离死别,108天之后才到的噩耗,依然是怎样一股飚风,吹扑着母亲那盏颤抖摇曳的风中之烛啊!我残忍冷漠地坐着,任由母亲兀自悲伤。我能再说什么,我能再做什么。母亲要我扶她走进她那间小屋。母亲永远住在最小的屋里,最角落的屋里,最简单的行囊用具。母亲床头是她的日记本,水杯,药,信札,永远的教材和备课本。-------1989年6月7日下午三时,公安人员过了39年之后第二次光顾我家。母亲正端一碗稀饭,看着身穿制服的恶煞,失手放下饭碗,摔落一地,嗓音也喑哑了。在中国绝大多数母亲已免于政治恐怖之后,我的母亲却以古稀之年重新承受恐怖。夜里梦醒 1989年6月20日日里多担忧,梦里闻儿走。促年(父亲)速同往,心急如锅蚁。车轮何迟迟,车路一何多!未得车站名,一一跑各路。行人见两老,来往何仓猝!闻得为寻儿,同情复笑痴。惶惶无所获,怅惘还家里。室空人已去,心肝俱迸裂。痛哭失声呼,骤然惊梦醒。才知在梦里,两颊泪零零。窗外雨淅淅,似与我同泣。来日复何如,仰天长叹息!我搀扶可怜的老母一步一步走到她的床前,看她慢慢侧身躺下,她瘦弱的身躯无声无息地转过身去,才猛然了悟,母亲已是老人!多年来,我怎么没有想到,母亲早已是一个老人。我从没想到,母亲患有多年的风湿病、胃病、便秘、高血压、美尼尔氏综合症,又偏瘫了近十年,因为几十年教书生涯,长期慢性咽炎,早已转为晚期喉癌。母亲受到所有人的敬爱,却没有一天享受一个老人应该得到的享受。1969年冬,母亲曾万里迢迢,转了若干次火车汽车,到黑龙江大兴安岭加格达奇看望哥哥,为他那清贫的小家缝补浆洗。母亲常引阿婆诗,为自己东奔西走作注:万里迢迢出蜀都,为儿何暇计征程。世间只识穷通理,毋怪时人笑我迂。八十岁生日,是母亲允许的唯一一次做寿。父亲比母亲小十天,一齐做寿。第一次为父母买了鲜花。那天,母亲情绪难得的好,先唱了《女师校歌》。峨眉秀拔剑关雄,巫山十二峰涌;大江环绕西东,秀毓兮灵钟。巴蜀风,齐鲁同,女校辟蚕丛。伟哉斯校,伟哉斯校。广厦宏阵涛,成人有德小子造;巾帼履英髦,济济霭霭,济济霭霭,民国光耀。文翁石室周公殿,森森古木参天,半亩方塘涵涵,堤柳带朝烟。衣舍后,映门前,结构本天然。我爱校兮,我爱校兮,四时多逸趣。芙蓉城绕浣花溪,地灵人杰聚。济济莘莘,济济莘莘,岂让须眉。母亲记忆非凡,不知从哪里记下许多诗词、对联、格言、儿歌,比如:坐南向北吃西瓜,皮朝东甩思前想后汉左传,免往右翻旧岁云除,世短意恒多;读书尚友古人,闲看烟云幻空相。长江环绕,水流心不竟;学种时师老圃,偶裁桃李荫吾庐。阿公阿婆对联:四月八日,十月八日东方一人,西方一人四月八日为孔子诞辰十月八日为释迦牟尼佛诞辰阿公阿婆题成都奎星楼街寓对联:三五间小屋即安居,直造上城头,好与儿童数星斗。八九树梅花作良友,疏枝邀明月,自疑身世到羲皇。 本文作者王康的阿公、著名儒学学者唐君毅的父亲唐迪风先生(1886-1931)那天,母亲还唱了几首英语歌。在母亲孤苦内心,现实完全不可理喻,人世沧桑不堪回首,惟有有性灵有关爱有温情的事物,才让她留恋。但母亲心如死灰,为时已久矣!这两年,母亲经常焦急、流泪、叹息。我忙于各种应酬俗务,竟天良障蔽,多年罔顾垂老母亲的栖惶苦楚!母亲笑容越来越少,偶尔有,也是凄苦惨然的一刹那。母亲晚年的日记,深深地陷进绝大多数中国人似已陌生的政治恐怖和精神深渊。我经常劝母亲开朗超然,认识母亲的人都说,你怎么不象其他老人,出去散散步,打打拳。每当看到那些安享清平、悠闲幸福、不问他人痛痒、更无精神苦难的人们,我就想到生活在另一境界中的母亲。母亲的心只有永远挥之不去的焦虑和恐惧,只有她的“债”和“道”。不知从哪里来,母亲认为,她的一生就是还“债”,她非常赞同爱因斯坦的观点:我们都生活在他人的劳作里,生活在他人的善意里,我们欠这个世界太多,只有努力工作,悉数奉献。 本文作者王康1999年画的一幅的素描:爱因斯坦肖像母亲践行她的“道”,以她残障的右手,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写出她一生的教学总结《高中化学精要》。该书编辑在“作者简介”中写道:“唐恂季老师近年以偏瘫之身、古稀之年,居陋室,临寒窗,抖索颤悠,以心血碾墨,以脑汁作笔,历尽艰难,将一生教学经验写进此书。”母亲本想待此书出版之后,将所得稿费赠予穷苦学子。熟料中国已入“市场”社会,须先行自垫印刷费用三万余元,母亲东凑西借,方勉强促成。母亲从无“退休”概念,最后十年间,仍为相识不相识的孙辈曾孙辈学子辅导不缀。一边是白发萧萧嗓音暗哑的老母,一边是天真烂漫的秀发少年,此情此景中,苦难无存,忧愁遁迹。培生的老师过八十大寿,母亲代为撰写贺诗:春风化雨,润物无声。饮水思源,师恩何深。泰岳不老,松柏长青。起居咸吉,福寿康宁。1994年7月10日,母亲在日记中感伤地和一些小东西告别:粉笔、擦布和小黑板一年来,我和冬冬与你们常相聚首,得你们支持。我宿心愿方能够,显示人生价值,惊喜心头。 本文作者王康的母亲唐恂季与自己的部分学生合影高考了,与你们不再团聚即分手,看你们各居一处,伤别离情,油然而生。不禁涕泪纵横,悠悠天地心,物物都有情!天生我材自有用,尽其在我尽职责,此乃天经地义,以尔等多情拟我们,徒自添感伤,有何意义!惹人笑痴。母亲一生教学,桃李天下。对青春年少累于寒窗感怀万端:高考有感(1994.7.9)中学生累,中学生苦。还在青少年,不似青少年。学习重,学习累,忘却了春秋佳日,忘却了夏暑冬寒。少有星期日,多是星期七;晨曦不见被叫醒,万籁俱寂还未寝;告别电视与广播,报章杂志也罔顾,更不要说去游乐园。学习复学习,作业永难做完,莘莘学子,失去嬉戏与欢乐,还在青少年,不似青少年!高考生累,高考生苦。考试场,在十几里外,天雨路更难走,远道考生,天朦胧就得走。雨水加汗水,衣服被湿透。临考试,缺经验,胆怯意乱,心慌紧张,精神负担重,超负荷写作,发挥少,失误多,卷面比实际,系数远小一。考完后,出考场,如梗在喉,哽咽难已,失落感涌心头,搔首问青天。问考生:考后何打算?看世界足球大赛电视。美美的睡一觉。考生多如是说。困了,为沉重的学习负担所压,困极了!愿天公重抖擞,还美好青春于我青少年!母亲慢慢把父亲遗像擦干净,端放桌上。我与宁姐、冬冬分别陪伴母亲与父亲遣像合影。如此残缺迟来的合影!母亲在日记中写道:康儿上午10时来,告我肇年已3月5日晨六时走了,永远走了。这突如其来的噩耗,我不禁痛苦……,他怎会先我去了?不久前曾梦中见他来了,能走路,我醒后即有些不祥之感,你竟有灵来呀……康儿来,他和我都无语凝噎……人生,人生!肇年此生我竟不能去见他,三个月前他住院,抬上救护车,我未去送,住院期间我亦未去看他一次。一些事未及时做,就再也没机会了。死别吞声,音容两渺茫……宁儿几日都在家陪我,她今日去为肇年遗像做镜框。不胜惆怅,泪眼模糊……想到肇年一生潦倒,有才有德,竟受此待,我亦很不该去上海,他孤独……,竟二次中风不起……想到康儿总是不快,噙泪。他担子太重,而又不顺。肇年去了,他在重庆如何过的,又担心我,这隐忍苦情好折磨人!悠悠故人情,我现只有老同学与我信。解放后50年没有朋友。友情、亲情、爱情,现只有老同学友情和儿孙们亲情,没有了爱情。肇年去矣,在他生时,我们这五十多年中,爱情被若干次政治运动冲击到荡然无存。现他去矣,这爱情还似乎返回,但他已永不知晓了……--------母亲把生命的孤寂愁苦永远埋在心里,永远以古道热肠直面世界。神情始终年轻。她总是聚精会神地听人讲话,眼睛明亮,充满善意;她总是嘉许所有的造访者,给他们鼓励:世界毕竟是如此美好,如此值得去奋斗。1986年,母亲从上海乘火车到贵州熄峰某厂子弟校任教。担任高中三个年级15节课,为期一学期。走时,母亲用全部薪水为该校建了一个化学实验室。我曾去息峰,母亲置身那荒凉的山景和纯朴的学生之中,忙碌而充实。那位校长对我说,唐老师真像他的老母亲。母亲八十岁以后,还怀着空前的内心危机,拖着残病之躯,从重庆到上海,从上海到北京,从北京到重庆。几乎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母亲总在收拾行装,不顾寒暑,只要儿孙需要,只要命运召唤,母亲会把省吃俭用积攒的钱化为盘资立即上路。托尔斯泰晚年出走,去找他的上帝和真理;母亲何尝不是在苦苦寻她的“家”和“道”!我却始终以为母亲还充满朝气和乐天精神,母亲的病痛、烦恼她自会像以前一样独自承担,以为母亲孱弱的肩头仍像以前一样为我们分担一切。竟不曾想到,内心的苦楚、精神的寂寥和感情的绝望正把母亲推向深渊!母亲提出要回重庆。她的声音低哑,却分外坚定:要坐飞机。终身节俭的母亲只乘过一次飞机。86年,我在北京无法呆下去,母亲父亲也在北京住了近两年。父亲始终认为北京更不是他的“家”,度日如年。母亲却怀有明确的任务,辅导外孙冬冬,更重要的是,因为我在北京。她总觉得,再大的劫难,只要她在,情形就会不致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现在,我提出回重庆,母亲立即同意。但母亲已偏瘫七个年头,我主张乘飞机,母亲同意了。通过安检门时,警告铃声响起,父亲在前面被拦住,只见他突然高举双手,长长的黑大衣裹着高高的个头,像一个宗教徒在向苍天祈祷。母亲说,你爸爸怎么这么倒霉。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多年前,父亲被捕入狱时,新政权强迫他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高举双手。知识分子父亲何须举起双手,父亲一身也不知“武器”为何物!父亲坐在机窗旁,两个多小时,他一直定睛看着无边的云层,那壮丽而高远的天穹。无人知晓老头子的想法,他经常赞念自然的伟大,又感叹造物的无常。在他与存在之间,这可是唯一一次再无“历史”、“社会”、“政治”这些猥琐而肮脏的赘物。有几次,我看见父亲在抹泪。母亲坐在中间,我靠近通道一侧。临近重庆时,父亲起身上厕所,刚好飞机开始下降,厕所关闭。小解未遂的父亲站在厕所外,空姐走过去对他说什么,迷惑不解的父亲吃惊地俯望空姐,以为自己又触犯了什么禁令。父亲转身回来时,突然举起手,好像向所有乘客表示歉意,他那特有的穿越漫长荒唐岁月的苦笑让我内心发痛。

当前文档最多预览五页,下载文档查看全文

此文档下载收益归作者所有

当前文档最多预览五页,下载文档查看全文
温馨提示:
1. 部分包含数学公式或PPT动画的文件,查看预览时可能会显示错乱或异常,文件下载后无此问题,请放心下载。
2. 本文档由用户上传,版权归属用户,天天文库负责整理代发布。如果您对本文档版权有争议请及时联系客服。
3. 下载前请仔细阅读文档内容,确认文档内容符合您的需求后进行下载,若出现内容与标题不符可向本站投诉处理。
4. 下载文档时可能由于网络波动等原因无法下载或下载错误,付费完成后未能成功下载的用户请联系客服处理。
关闭